下车以后,车辆很快开走。方铭见其驶入金属门之中,少顷,分隔内外街两侧的大门缓缓合上。
他再次独自一人了。
立于人群之中,头顶上方是炎炎烈日。来往人影匆匆,如同虚化的电影,糊作了一片。他虽立于其中,却仿佛隔离在一座孤岛之上,再也无法与周围产生联系。
方铭独自站了一会儿,接着迈开脚步,朝其中一个方向行去。
该去哪儿,该做什么,之后有什么打算。
这些他没有想过,也再无精力去想。或许接下来他能做的,也只有一件事。
“你要出城?”
驻守大门的士兵皱眉。
军部人很多,并非每个都认识方铭,但哪怕并非认出了人,他也察觉到了异常。
这附近再怎么安全也只是相对而言,平民若要离开,哪个不是全副武装。哪会像这个人一样,只有一身薄薄的衣物。
方铭:“有什么问题吗。”
士兵被问住了。
这倒也没什么问题,毕竟城内没有规定必须携带武器外出。因此确认过后,还是让开了路。
方铭刚要出去,手腕忽被抓住,耳后传来一熟悉的人声。
“抱歉抱歉,他不打算出城了,麻烦关上吧。”
方铭眉头一皱,没来得及发话,便被硬扯着往回。
他回过头,看清抓他的人是秦灏。同样许久不见,对方大约过得不错,原本瘦削的脸颊甚至长了些肉。相比从前,多了几分亲和感。
被带着走了几步,方铭抽出手,冷声道:“做什么。”
“这是我该问的吧。”秦灏扶额,“我听说你受了重伤,还在担心呢。现在这算怎么回事,一把枪都不带这么出去送死?”
秦灏和军部的关系不错,方铭不清楚对方知道多少,沉默以对。
“好好好,不想说算了,”秦灏又要抓人,“我带你去个地方。”
方铭避开:“我要出城。”
秦灏简直无语了,直直看了人一会儿,开口道:“那给我点儿时间?之后你要出城还是干啥,都随便你。”
方铭回头看了一眼,因这个小插曲,城区出入的大门已经重新关上了。中央城对平民出入有限制,每两个小时开一次门,过后只能等待。
眼下无事可做,他重新看向人:“去哪儿。”
数分钟后。
两人转移到了另一处地方。这是一独栋建筑,外墙灰扑扑的,油漆斑驳,裸露出石灰水泥。原先大约是汽修店,有上下两层,如今被改造成办公楼,里边堆满了杂物。
“随便坐。”
秦灏招呼道。
方铭立在杂物之中,无处下腿。
见状,秦灏把沙发上的行李挪开,又招呼了一遍。
方铭没有动。
“好吧,你想站着就站着吧。”秦灏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你在这儿等等,我马上回来。”
落下这句,他便从进来的门离开了,只留下方铭一人。
茶几上的水冒着白烟,还是滚烫的。方铭没有去管,径自朝前走去。
那里摆了张办公桌,是整间房唯一干净的地方。桌角放了一盒名片,方铭拿起,见与秦灏上次给他的一模一样。
看来,这里是那人办公的地方。
方铭把名片放了回去。
他不知道对方叫自己来做什么,也不感兴趣。反正等时间到了,他还是会走。
秦灏暂时没有回来,方铭坐去沙发,望着眼前那缓缓升起的白烟,不知不觉竟有了困意。
房间里只有一扇小窗,悬得极高,阳光透不进来,以至于屋内泛着一股潮湿的冷气。
方铭穿得薄,只觉冷意渗过刚结痂的伤口,刺入了白骨。他低下头,脸庞紧挨着肩膀。
茶杯口不再冒白烟,身后似乎有人靠近。他想要睁眼,眼皮却沉重得掀不起来。
脚步声停了,随后,一道冰凉触上耳后。
温度,触感,都有几分熟悉。
方铭眼皮微动,终于睁开了眼。
往上望去,映入眼帘一张瑰丽的面孔。发丝微长,合拢扎在了脑后。
漂亮的桃花眼只见一只,另一只蒙了医用眼罩,与左眼黑瞳相对,更显分明。
修长的脖颈缠了白色绷带,本就皮肤苍白,如今不见血色,更透出几分病态的美感。
“小铭。”
那人眼帘半垂,语气温柔。
方铭呼吸滞住。
空气仿佛泛了薄雾,将那人漂亮的面容朦胧在雾色之中,一切都看不真切了。
第68章
这是梦?
一时间,方铭有些分辨不清。后脑勺枕着沙发靠背,直愣愣注视着上方。
那人弯了下眼眸:“你要一直这么看我?”
声音听得真切,方铭猛然回神,倏地站起了身。
那人立在沙发后侧,总觉要比从前更加瘦削。披了宽大的外套,裸露的皮肤几乎都缠了绷带。
他难以置信自己的眼睛,嘴唇微动:“小……悠?”
全楚悠微顿。
就连方铭自己也没有意识,他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叫过人。此时此刻,注意力只在身前人身上。
他目不转睛盯着人,那人见状,微笑朝他伸出了手。
如同被吸引一般,方铭不由自主踏前一步。
这副景象似曾相识。
在那无边际的海岸边,浪声涛涛,他同样见到了本该死去的人。但那只是幻象,在他靠近过后,便如同泡沫般碎了。
如今,他害怕会发生相同的事。
或许他仍在秦灏的办公楼里,因等待而困倦,在困倦中做了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又或许他仍待在那座研究院中,甚至被释放的事实,也仅是幻想。
为了确认,他一步步往前靠去。
中间隔了张沙发,他甚至连绕开也觉得麻烦,单膝跪了上去。距离拉近,抓住身前人的手。
体温带着些冰凉,皮肤细腻,触感真实。
他头微垂,直直注视着眼前,像是定住了。
他的手被反握住,苍白修长的五指嵌入他的指缝,许是为了证明存在感,力道愈大。
掌心相贴,传递而来的温度不似作伪。
方铭祈祷一般,低下头,指节抵住了额间。
他像是在消化这一事实,久久没有言语。而身前人并未催促,静静等待。
许久,方铭终于发出了声音,声音很低:“你没有死,对吗。”
他依然在确认。
“嗯,”全楚悠看着他,轻声回应,“我在病房里躺了很久,他们把我治好了。”
是研究员的人。
方铭像是回想起什么,语气很低:“他们不让我见你,不告诉我任何事。”
“我以为……你不在了。”
那日的景象记忆犹新。
他立在病房之外,一窗之隔,里边人毫无声息,浑身插满了管子。
那仿佛与对方的“死相”重叠,无数道尖刺,就这么生生贯穿了身体。
发丝有温度掠过,全楚悠抚过他的头顶,似是安慰。
方铭不觉抬起了头。
这回距离很近,他清晰瞧见对方脖颈上的白色绷带。右眼蒙了医用眼罩,再无法看见眼瞳。
全楚悠虽然漂亮,却绝不羸弱,无论何时都给人以极大的安全感。
现在却像是变了一个人。
精致,易碎。被生生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纵使没死,也再也无法恢复如初。
重逢的喜悦只有短短一瞬,方铭心中再次被巨大的阴影覆盖。
他抬起手,朝脖颈方向探去。
脖颈裹了绷带,绷带与皮肤贴得纹丝合缝,瞧不见半点儿创口。
他手再往上,当即将触碰那副医用眼罩时,却被制止。
“不行。”全楚悠抓住他的手。
方铭:“我想看看。”
全楚悠:“会吓到你。”
方铭依然坚持,全楚悠注视他片刻,松开了手。
没有了阻碍,方铭缓缓揭开眼罩。
原先漂亮的眼瞳是闭着的。
上一篇:被组团攻略的灭世boss
下一篇:废土之上,不死不休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