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还一边揉着周其野的头:“其野这孩子本来挺好的,就是老周他们管得太严,要求也高,才有点神神道道的。搞到现在,说点老周不乐意听的就把人给关进去。”
李昭说:“本来我是想报警的,但没说出来他在哪个医院。”
接警员还问:“你确定他没病吗?”
李昭回答:“其实不太确定,应该是有的。”
既然如此,那人家监护人把人送进精神病院,是为了治疗的合法行为,自然拒绝了李昭。
邱老师还有些疑惑,问:“所以你们怎么认识的,你跟我说找他出来有事?”
“嗯。”李昭只回答了后一个问题,“我想找他算卦。”
……邱老师又想把周其野关回去了。
李昭便说,跟周其野在一个活动里认识,收到了周其野投稿的剧本,一下子就看中了周其野的才华,觉得那剧本大有可为,想跟他进一步探讨,这才获得邱老师的认可。送走邱老师的时候,邱老师还在强调:“那你回头把剧本也发给我看看,我也给点建议,要弄好了,以后也能劝着点老周别总动不动关人。”
李昭嗯嗯嗯地忽悠着,茶室的门一关上,转头已经看到周其野气定神闲给自己点了一壶金骏眉。
在让周其野算卦之前,李昭先要做个测试:“你现在还觉得这个世界是蜥蜴人统治的吗?”
“人类统治也没有比蜥蜴人好到哪里去。”周其野说,“我这种天才都得不到欣赏。”
看起来不完全正常,但应该不影响李昭找他的事情。李昭也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上次按照你的指示,去了南边方向的香港,找到了一些东西。”李昭说,“但还是不够,你可以再算一卦吗?”
“你要算什么?”周其野问,“说具体点,我才好展开编。”
“事情有点复杂,你能不能给死人招魂?”李昭不想讲那些鸡零狗碎的事情,直奔主题,提出自己的需求,“如果不能的话,走的时候记得把你的茶钱付了。”
梁泊言刚推门进来,就听到了如此对话,实在承受不住,猛地一关门,走到周其野面前,对周其野伸出手:“你好,我叫梁泊言,其实他说的是关于我的事情。”
周其野原本恹恹的神情立刻有了改变,带着震惊或是迷茫,安静了片刻之后,对李昭说:“经过我的施法,你要招的魂已经出来了。”
“不是他。”李昭纠正道,“你招错了,他是活的。”
“梁泊言不是失踪大半年了吗?”周其野说,“你看这状态也变了,一看就像飘出来的年轻鬼魂。”
“……我是活的。”梁泊言说,“但确实闹了点鬼。”
梁泊言坐下来,又给这个据说唯一有效的大师兼精神病人从头到尾讲了一遍细节,忽略掉一些不方便透露的元素,主要讲的就是他身患重病到重返青春,再到现在又在缓慢地恢复原状。
他其实想顺其自然,随便怎么发展,但李昭显然不愿意。只能把周其野请来,看他有没有什么化解之法。
一通讲完,梁泊言也把剩下的茶水喝了个干净。
周其野听完之后,定定地看着梁泊言,判断完对面这个确实是个活人之后,慢吞吞地摆出几枚硬币,又去洗干净手,很快开始起卦。
丢掷硬币的结果,李昭和梁泊言是看不懂的,坐着等周其野解卦,这一卦似乎很难解,周其野思索了半天,抬头看着梁泊言,眸子熠熠生光,说道:“你的命数很清奇啊!”
“怎么说?”虽然是被李昭硬拉着过来的,梁泊言也略微有些感兴趣,毕竟据李昭的说法,这人说不定还真有点东西。
“很明显,你是名侦探柯南转世。”周其野说,“不管是遭遇意外变小,还是一场新冠高热之后变大,这都能对得上。”
“所以你的解决办法是什么呢?”还好梁泊言并没有抱太大的指望,现在的怒火远远小于好笑的滑稽感,饶有兴趣地问。
“《名侦探柯南》的作者是青山刚昌,他是日本鸟取县人……”
周其野还没说完就被李昭打断:“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日本?总不能是用核辐射来变异吧?”
“你的想法太荒谬了,我觉得你已经疯了。”周其野摇着头,“既然有这冥冥中的缘分,我建议你们不如回家去看看动画片。动画片是最安全的。”
他又摆出卦象:“你看,下乾上坎,以刚逢险。显示就是时机还没有成熟,不要轻举妄动。”
这话其实说得很大而化之,放之四海而皆准,并没有什么意义,属于是个“玄学大师”都能轻松装出来的逼。
不管什么事情,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就是马上行动,要么就是不要冲动,随便猜也能猜准一半。
但对于梁泊言来说,这种答案,反而更让他安心一些。尤其在周其野前面那一通花里胡哨的发挥以后,简直堪称正常无比。
可是李昭显然是不太满意的,他质问周其野:“为什么同样是算卦,别人就能算出必将死于至亲之手这种具体的结果,你这跟静待花开有什么区别?”
周其野说:“你真想要这么不祥的卦象的话,我也可以再算算。”
那还是算了,就要这个静待花开的卦得了。虽然不算太好,起码也不是大凶之兆。
既然要静待,那也不急于一时,更要对得起这个茶室收的费,李昭也静下来,对周其野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把你跟你父母的关系写成故事,这可能比你的蜥蜴人剧本更适合拍成电影。很多导演的成名作都是关于自己的,人最了解也最困惑的就是自己。”
周其野莫名地看他,似乎很想反驳,但李昭说得太有道理,最后只能颓然地同意:“等我找到资金再去拍,不然他又要把我送进去了。”
“也可以偷他的钱。”李昭出了一些主意,但被梁泊言制止了。
周其野背着他的破包离开的时候,李昭叫住他:“你现在不回家住哪儿?”
“我总能找到地方睡觉的。”周其野说,“你只要等,该出现的总会出现。”
李昭发了很长一会儿呆,他基本没有耐心等过什么,他总是活在焦灼里,不太能停下来。
但他总是要静下来,无论冉东在香港如何兴风作浪,无论那张陈旧的照片有什么样的灵异法力,更无论梁泊言身上随时会产生何种变化。
很多年之前,他失去亲人的时候,会有许多的大人簇拥在他身边,告诉他不用怕不用担心,有他们来帮忙处理。但这样的年月已经过去了,他终于要再次面对这些,所有的一切,压在他的心头。
“你是想起了你爸爸吗?”梁泊言也没急着走,坐在旁边等了一会儿,才问。
“以前对他抱怨很多的,你也知道。”李昭没正面说,但也提起那个遥远的人,“觉得他对家里关心不够,永远在外面忙,钱也没拿回来多少。小时候我跟我妈逛超市,她永远都是拿打折的水果,那些水果要么是熟过了头,要么就是长得丑。我就总想着凭什么,以后一定要赚很多的钱。”
但是再高价的补习班,也送李昭去上了。父亲去世以后,他在家里找到一个存钱罐,摇一摇,毫无硬币那种清脆的声音,只有纸张摩擦的细碎响声。他便从底部撬开,倒出来的,全是百元的纸币。还有一张纸条,应该是最早存的时候放进去的,写着:大学学费。
最让人伤心的事情是会选择性忘记的,要面对梁泊言或者周其野这种极端糟糕的家庭环境,李昭才会一遍遍意识到,他也有幸运的地方。
也不知道父母对他现在的样子是否满意,毕竟老一辈仍然有传统的地方,哪天地府待腻了,上来转转,恐怕会对他现在的生活点个差评。
梁泊言说:“你怎么不担心李叔叔怪我拐他儿子。”
李昭想了想:“我爸应该不会对我的性取向有太大意见,你还能跟他喝几杯。但他肯定觉得我到现在都这么情商低还孤僻,没一点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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