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为了回应他的声音,从地底传来的巨大声响震颤耳膜。
最底层堆积的建筑碎块炸开。
原本铺了满地的肉堆已经消失,巨大的螺旋状触手从地里爬出,触手上的倒刺轻易扎穿厚重水泥。
没有见到怪物的全貌,上面的三个人心里已经涌起浓浓的危机感。
这个异种和之前的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几乎很难反应过来,在肉眼能够捕捉的动作范围之外,身上一重,原本就已经受伤的三个人直接被螺旋状触手从地牢之上扫下来,狠狠落在地面上。
一根触手扫来,陈景用暂时还没受伤的右手迅速重新拿起金属栏杆,抵挡住了精准刺向他的倒刺。倒刺在抵上他喉咙前堪堪停住,但他一连被推到了角落,栏杆也被拍飞,扭曲变形,最终落在房间另一头,发出一阵哐当声。
“陈景!右边!”
耳侧传来张欣的喊声,陈景转头,看到的就是另一条袭来的触手,上面倒刺突兀而显眼。
张欣和小胖已经自顾不暇,一声提醒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
身后就是墙面,手上没有武器,已经无路可退。
“铮——”
在倒刺刺来之前,一阵金属嗡鸣声响起。
原本暗了下去的地牢再次传来些微的光亮,一把带血长刀直直立在了墙角倒地上的人身侧,和倒刺摩擦时发出一阵尖锐声响,甚至有火星溅起。
地牢最顶上破开了一个大洞,建筑碎块顺着往下掉,砸在了几乎占据整个空间的异种身上。
地牢里出现了第四个人。
一道影子闪过,立在陈景身侧的长刀被拿走,刀刃映着最上方打下的光,雪白一片。
就这么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庞大而又带有满满倒刺的触手掉落在地上,切口整齐,但再也复原不能。
无论是突然出现的人还是异种,另外三个人都没能看清他们的动作。
终于暂时安分下来后,最顶层栏杆之上立了一个人。他手里提着长刀,白发随着地牢里的风微微动着,大半张脸隐在黑暗里,垂眼打量着最下方的怪物,像是在思考。
底下的三个人抬头,表情变化。
是001。
之前找了很久却没能找到的001,现在莫名出现在了这里。
——没有由来的,他们就这么认定了这个人的身份。
即使从来没有真正见过,但有的人永远能让人一眼认出。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但总归是救了他们的命。
小胖和张欣捂着伤口拿起武器重新站好,陈景看着上面的人影,眉头微微扬起。
最顶层的人动了。他直接从栏杆上一跃而下,下方的触手完全不再顾及另外三个人,全都向上伸张,想要拦下这个急速下落的人。
它的阻拦注定只是徒劳。锋锐刀光闪过,空中不断有残肢掉下,砸毁了原本就已经被毁了大半的地牢。楼层塌陷,栏杆断裂,残骸死死扎进落下的触手里。
旧触手被砍断,新触手不断长出,新长出的触手不再试图去阻拦,而是改变了策略,伸向人的后背,不断地,安静地把人包裹在其中。
这个策略看起来成功了。空间里不断响起的动静终于开始安静下来,被拆了大半的地牢终于勉强稳住,没有再继续塌陷。
在所有声音彻底安静下来后,细微的声响被不断放大。
是刀划在紧实的肉上的声音,一声声下来,令人头皮发麻。
“砰——”
在某个瞬间,原本紧紧包裹着人的触手软软垂下,外表皮寸寸裂开,红色血液淌出,庞大身躯开始缓慢下落,倒刺刺进水泥板,发出一阵水泥碎裂的声音。
在异种的残骸中,正中间走出一个人,白色发丝染血,手上拖着的刀在地上留出一片蜿蜒痕迹。他身后的异种在无声中炸裂,各种液体流了满地,身体里全是整齐切口,没有一处完好。
绝对的实力,暴力,强横。
他略微抬头,顶上的光稍稍映亮不带丝毫情绪浅色瞳孔,眼底有红痕一闪而过。
三个人终于看清了这个人的模样。
一瞬间,整个空间内似乎就只剩下呼吸声。
客观来说很好看,眉眼灼目,让人轻易移不开视线。
主观来说,很熟,之前见了不少次的那种熟。
小胖和张欣的眼睛逐渐不可思议地瞪大,一时间连呼吸都忘记了。
白色头发下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眉眼浅淡依旧,只是眼尾染血,平添了分血腥杀意,不像平时一样懒散耷拉着。
“……”
很难说出话来,几个人大脑快速转动着,像是要炸裂一样,世界观受到狠狠冲击。
小胖语言系统紊乱,发出无意义的声音:“这……你、我,他……”
“嗤——”
男人停下脚步,平时连个小行李箱都不愿意提的手上拖着长刀,锋利刀刃深深陷进水泥地,丝丝血迹蜿蜒而下。
一片安静中,站在地牢中心的人敛下眉眼,支着刀柄缓缓弯腰:
“呕——”
果然打完麻将就不该喝那两口酒。
江于尽一边干呕一边进行深刻自我反省。
喝酒害人!
陈景:“……”
张欣、小胖:“……?”
他们一时间有些看不懂现在的局势,跟他妈做梦一样。
他们有太多的问题想问,想问这个白头发是怎么回事,想问对方为什么会来这里,想问这个平时看到异种就说“真可怕”的人刚才拿着刀做了什么,还想问为什么看到他们就想吐。
但他们什么也说不出,语言系统连带着世界观一起□□碎了。
蹲地上干呕了一会儿,实在吐不出什么东西,江于尽终于再抬起头,还略微一挥手:“好久不见。”
看上去还怪有礼貌。
他打完招呼又干呕了一声。
高中生们:“……”
您要不先吐完了再说话?
很难形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总之一直在干呕的人看上去没好多少,支着刀又站起来,随意擦去脸上沾染的血迹。他没想到这种胃里翻腾的情况下和人聊天,在几个高中生开口说话之前说:
“先让开。”
他刚干呕完,嗓子还有些哑,和平时习惯性拖长了腔调的懒洋洋的说话方式略微不同,他咬字很干脆,直往人心里透,让人不自觉跟着他的话做。
三个高中生让开了,退到了墙角。
正中间的人把陷地上的刀拔起,之后又略微使劲往下一插。
从刀插进的地方开始,地面开始皲裂,大大小小的裂痕不断延伸向四周,起于地牢,而不止于地牢,高中生们听到了从外面传来的更远处的地面塌陷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开始在更深处的地方涌动,继塌陷的声音之后,岩石层被突破的声音响起。
片刻的安静后,就在他们面前,猩红肉块堪堪擦着他们身前的地方而过,疯狂上涌,地牢容纳不下这些肉堆,直接被冲破,只剩下一地残骸。
——他们终于知道刚才对方为什么让他们让开了。
在地牢崩塌的前一刻,站在不远处的人扔了手里的刀,拍了拍胸口说:“等会儿你们自己找要找的东西。”
他们最开始还不懂对方的意思,后来明白了。
在彻底塌陷前,他们也出了地牢,重新回到地面。
再次回到地面,他们发现这个城市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
高楼大厦已经没了一半,并且还在持续坍塌,底下的公路断裂,街道被毁,一眼看去全是废墟。
原本在这个城市里看似正常的生活着的居民在废墟下,在路边,在公园里,全都变成了干瘪的尸体。
远处有异种不断想要向这边靠近,但都被什么人拦在了几公里开外,也死在了几公里开外,不断出现,又不断死亡,刺耳的叫声这边也能听清。
分布在城市各处地方的人也看到了这边的景象。
还在其他地方搜寻没有清扫干净的零的人的特搜队抬头看向几乎遮挡了半片天空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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