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占鹊巢(172)

　　“他是谁啊？”人群中传来疑惑的低语。有人猜测：“卖艺的，单口相声，没看说话押韵么。”

　　乌善小听见了，粲然一笑：“我是谁？我是一只没什么见识的小鸟，家住浅山岭。我没去过多少地方，也没见过多少人。但我去过的地方里，有两处让我永生难忘，一为囚禁着我爱人的动物园，二为这座大厦203层的存丹室。前者，满满当当。后者，空空荡荡。”

　　“怎么会是空的？”有个提着水桶的小妖仰头问道，是方才帮他借喇叭的保洁员。

　　“是啊，怎么会是空的？因为……”乌善小顿了一顿，直到有人发出好奇的催促，才继续大声说：“因为妖怪的内丹，全被狗日的管理局局长私下倒卖了！卖给那些灵力衰减的神仙。也许，你们当中就有人偷偷享用过。”

　　“啊……真的假的……”此言一出，神妖群相哗然，有人举起手机对着他。

　　乌善小翘起二郎腿，愤恨地咬牙切齿：“我不知那局长姓甚名谁，只知道他高壮得像堵墙，一手就能捏死我，满脸络腮胡，笑起来鼻毛直戳嘴唇。我无能为力，只好坐在这，把事情说出来。在被抓前，尽可能说出真相。”

　　“那些妖怪本就犯了错，取出的内丹反正也是闲置，为什么不能物尽其用，孝敬给上仙们滋补？”一个身着女仆装的美艳女妖头头是道地分析，仿佛她自己不是妖怪的一员。

　　“姐妹，你脑子不用可以空着，但不能用来装水。”乌善小简直被气笑了，将喇叭转向她，掷地有声道：“物尽其用？今天被吃的是犯了错的，等犯错的妖怪不够了，就要开始强加罪名、抓壮丁了。等人间的妖怪耗尽，就该轮到你了！你是服务员吧？也许明天，你也会成为戴罪之身，就因为你在传菜时打了个喷嚏！你以为绳索没套在你脖子上？只是还没勒紧罢了！刀砍在别人身上，你沉默、漠视，等落在你头上，才发现已经没人能帮你了。”

　　女妖张口结舌，凑近她的几个同伴一阵嘀咕。乌善小不好奇她们在说什么，他只希望自己的话能在这些妖怪心里种下一颗抗争的种子。在未来的某一天，某个时刻，突然破土。

　　作者有话说：

　　预告：火力全开，疯狂输出

 

第173章 大骂天宫

　　“我没吃过妖怪的内丹，也没听说有人卖。”有个骑猪的神仙直白地问，“为什么灵力会衰减？”

　　“哈哈，问得好！”乌善小狂放地笑了一声，猛地起身，提高音量，几乎是在咆哮，“因为有些人五行缺德，德不配位！当了神仙，享人间烟火，本该为人谋福祉，却一个个尸位素餐，全交给妖怪临时工去做，逼着我们行善。”

　　有人回应：“那是为了你们好，教导你们改过自新，助人为乐，别不识抬举。”

　　“呸！我们不需要别人来指点！”乌善小冷冷地反击，“我可以用善良和道德来约束自己，但我不需要道貌岸然的神明将它们变成枷锁，强加于我！”

　　“说什么倒卖内丹之类的，说到底，你就是积分不够才来闹事。”一个衣着华美，仿佛身披星光的小仙男斜睨着他，不屑地弹了弹新做的美甲，“你这种屌丝不愿上进，就在这拉大旗作虎皮。想着把管理局搞乱了，制度变了，你就不用努力了。”

　　“恰恰相反，我曾经攒够了积分。”乌善小也冷眼瞪着他，对着喇叭嗤笑一声，笑声回荡在夜空，“我辛辛苦苦，助人为乐一百多年，攒了十万分。一百多年啊！可惜，我在存丹室找我老公内丹时被捉住，为了早点离开镇妖塔，积分全贿赂了看守和典狱长。不过，是我心甘情愿，倒也怨不得人家。”

　　“你在这喧哗，到底想要什么？”小仙男问。

　　“要什么？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来夺取，而是要拿回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不再任人宰割和催折的权利！拿回我老公的内丹！救助我的同事们！但我知道，那太难，太难了。不过，既然今天能飞上来我这样一只喜鹊，明天就能来一只麻雀。前赴后继，总有一天，会出现第二个齐天大圣，澄清玉宇，涤荡乾坤。”

　　说着，乌善小将喇叭掖在身上的毯子里，竖起双手的中指，缓缓地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交错移动，织布机似的无死角展示自己的愤怒。

　　一根直指苍天的中指，胜过千万次怒吼。他又保持着这个手势，开始狂野地蹦迪，扭腰甩头，如同哗众取宠的小丑，却也有种怪诞、破碎的美感。

　　“草，这小子疯了……”“快拍个视频。”“白瞎这张脸了，居然是精神病。”

　　没错，他就是要尽可能惊动更多的人。疯狂，带来流量。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站在集团总部大厦顶楼，慷慨激昂地竖着中指蹦迪。

　　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可是他做到了。这么一闹，他肯定会上斩妖台，但局长的罪行已经曝光于众，温寒或许会获救，还能捎带着救出一部分曾经的同事。

　　“妈的，反了天了，拿下他！！”远处一声暴喝，天空黑压压飞来上百个大汉，带头的正是局长。那黑云压城、汹汹而来的气势，配上魁伟无比的身躯，犹如一辆飞天大卡车。

　　“我靠，太吓人了！”乌善小毛骨悚然，一个箭步跳上身旁的出租云，喝令道：“想要刚才的钱就快走！随便飞！”

　　云朵无奈飘升，胡乱兜圈忽上忽下，在林立的空中楼阁间疾速穿梭，躲避局长的追杀。围观者哄然四散，怕受牵连。那骑猪的神仙也急着走，不小心跌了个大跟头，眨眼间猪就跑没影了。

　　“猪往南边跑了，快追啊，晚点就跑出南天门了——哎呦好险——”乌善小将俯瞰的目光从猪身上收回，猛地低头避开迎面的招牌，回头瞄一眼紧追不舍的局长。

　　哼，老子就来个移动播报。他扬起嘴角，将喇叭举在嘴边，像走街串巷的小贩，端坐云头肆无忌惮地大骂：“那些偷吃妖怪内丹的仙人，我日你先人！把我们当自助呢，想吃哪个吃哪个！一个个衣冠楚楚，高贵得很，心里藏污纳垢跟他妈二维码似的，不扫一下都看不清你们是什么东西！”

　　“呸，我要缝上你的嘴！！！”身后传来狂怒的咆哮。

　　让高高在上的局长气急败坏，与籍籍无名的小妖对骂，本身就是一种胜利。乌善小忽然一点都不怕了，边飞边哈哈大笑，感觉像在游乐场玩云霄飞车。

　　他骂得更欢，小嘴抹了蜜，响彻三十三重天的CBD：“你要啐我一脸狗屎吗？我好怕啊！局长大人，你小时候肯定是偷吃了神前的贡品，才长了一张天打雷劈的天谴之脸！”

　　“呵呵，我家世显赫，儿孙满堂，像你这种无名小卒臭屌丝，也就只能嫉妒得过过嘴瘾了。”局长脸色铁青，飞在乌善小身后几十米处，不顾身份与他斗嘴。那壮硕的身躯周围，凝聚着一股股烟尘风暴，飞沙扬砾，仿佛龙卷风卷起了吸粪车。

　　乌善小嘻嘻一笑，举起喇叭反唇相讥：“儿孙满堂？全靠兄弟帮忙。”

　　“你，你——”局长气得直哆嗦，说不出话来。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乃至很多年，每当在深夜回想起这个场景，他都会咬牙切齿地蹬被窝。为这场吵架没发挥好而懊丧无比，然后望着监狱的铁窗流泪。

　　飞行中，一扇扇华美的窗子飞速掠过身旁。乌善小斜眼看去，每扇窗内都浮光跃金，极尽奢靡，每张脸都在笑，藏着无穷无尽的欢乐和欲望。连绵的浮华连成扭曲的残影，耳边也尽是变了调的诡异欢笑。

　　这都是人间的香火，一年的供奉，只够挥霍一天。你们有了这些还不够，还要吃妖怪的内丹！他愤懑地咬住嘴唇，怒气填胸，有些失神。

　　嗖——什么东西擦着耳廓飞过去，也许是符咒。他稍稍回眸，余光中局长又掷出什么暗器，几个黑点疾飞而来。

　　乌善小斜身闪避，出租云也跟着一歪，“喀喇”撞进一间美容会所的窗户。玻璃被气流冲得碎裂一地，伴着仙女的惊叫，云朵猛然扫过家具摆饰，又从对侧的窗户冲出来，场面混乱不堪。仙女的面膜被刮掉了，正好糊在乌善小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