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南丧莫名道,“我没有捏过你的手。”
时泽见他又是这幅全然不知情的模样,叹了口气,回想那天,另一个人格那幅嚣张跋扈、六亲不认的样子,不由担忧,南丧这性子恐怕在将来的日子里争不赢另一个人格。
“没什么,不是你。”时泽往帐篷里走,坐下,“兴师问罪,问吧。”
南丧觉得他有点儿不知错,站在他面前,学着班上老师训斥坏学生的样子:“时泽,你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用刀扎周拙!”
“是,我太过分了。”时泽垂下头,吊着的双手也放任他们耷拉,“你要么现在杀了我,要么我回望城自首等死刑。如果你觉得这些都不解气,我现在从山上跳下去也不是不行。”
南丧皱眉,见他仿佛对自己的生死已经不在意了,不由有些气恼,他才没有想过要时泽去死,可时泽怎么连坟放哪儿都选好了。
“时泽,你这样不对……”南丧坐下,认真教训,一句句细数,“本来就是你使坏,你往周拙胸口上插了一刀,是很坏很坏的事!我昨天看他胸口,绷带上还有血,你两天了都没有去和他道歉,看见我就跑,还和我说什么要去死,这些都做的不对。”
时泽抬起头,放弃和南丧玩笑:“我本质就是坏的,你傻,看不穿而已。”
“你怎么还骂我?!”南丧拧眉道。
“你难道不傻吗?”时泽将A1揭穿过的话全部复述给南丧,告诉他自己和他成为朋友的目的,撕下了这片虚假的友谊遮羞布。
南丧听完愣在原地,难以置信地怔怔望着时泽。
“你见过的那张全家福里,除了我,其余人都被周拙杀了。”时泽缓缓闭上眼,“周拙对他们动手,是因为他们身上有丧尸造成的伤口,很快就会异变。
周拙是对的,站在所有理性的角度上,他都是对的,可我作为唯一一个……
一个活下来的人,又有什么办法和资格忘记杀死我全家的人?
每一个呼喊着要理解和支持的人。他们没有经受过今日有明日无的变故,他们没有试过一觉醒来全世界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他吸了口气,擦掉鼻尖挂着的泪水:“我的父母到死都在求他……你知道吗,我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我就睡不着觉,即使是睡着了,也会从梦中惊醒,仿佛他们就在床边看着我……”
篷顶滴滴答答的有落雨声,如同时泽的泪水从紧闭的双眼中滑落,落在床单上印出深色的痕迹。
南丧还不能准确地明白他复杂的情绪,却也明白了他要伤害周拙的原因。
他同样无声地低下了头,捏着拳头。
他们就这样沉默地对坐,直到头顶雨滴的声音越来越大,南丧的声音响起:“时泽,抱抱。”
他伏过身,用轻瘦的手臂拢住了时泽:“不会一个人的,我是你的好朋友,我们可以经常在一起。”
时泽额头抵南丧锁骨,从隐忍的啜泣逐渐痛哭出声,最终隐没在风雨中。
等到时泽不再颤抖了,南丧松开他,回到原位上,轻声道:“你刚才说,你觉得周拙没有做错,对吗?”
时泽沉默。
“那你以后不会再伤害他了,对吗?”南丧问。
时泽睁开双眼,用沙哑的声音说:“放心吧,不会了。”
“周拙和我说,他什么都不想对你做,他不会伤害你的,所以你也不要想着去死。”
南丧双手交握,很简单的将好和坏放在对立面,要他承诺,“时泽,你可以变好吗?”
时泽终于敢抬头和南丧对视。
南丧有一双清灰色的眼睛,像雨过天晴后被洗净的静谧山林,又像是挤压在地质中纯质的温润玉石,不笑的时候让人觉得有些冷清。
但一笑,那弯弯的眼尾勾起,就仿佛一只快活的飞鸟叫醒所有澄澈的寂静,随后万物复苏,于灰色中生出光亮。
“南丧,我们做不了朋友了。”时泽敛目,“我利用你刺杀周拙,足以见得我并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不值得你真心相待。
给周拙道歉,我做不到,回到望城后我会自首,为我做的事付出代价,以后,你不要再管我了。”
南丧仍想再说,时泽已经站起身:“你出去,你不出去,我自己出去。”
“我不——”
突然,四周响起蜂鸣器尖锐的警报声,门外士兵呼喊:“全体小心!附近有丧尸出没!”
南丧双目一睁,掀开帐篷帘子,硕大的雨点打进来,各处跑动的人更是凌乱。
“南丧……”时泽从后面按住他的肩膀,“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保持心绪平稳,不要急躁,如果头晕,一定要告诉——”他原先说,告诉我,但最后还是改口,“告诉周拙。”
南丧只当他是平常嘱咐,点了点头,在人群中寻找周拙的身影。
看了半天没找到,南丧戴上帽子,想冲出去,又停住脚步回头和时泽说:“我回帐篷拿武器,你要小心,穿好衣服带好装备。”
他嘱咐道,“不要再扎周拙了,求求你。”
时泽:“好……”
南丧冒雨闯了出去,在路上碰到张昊翔,被他拉住。
“你别乱跑,大长官的兵让我们都集合到中间!”张昊翔说。
“我知道……”南丧在雨里对他喊,“周拙呢,他去哪儿了?!”
“蜂鸣器出声的时候,他就带人去剿灭丧尸了……”张昊翔说,“你放心,有大长官在,我们不会有事的!”
南丧点头:“我回去拿武器,马上就回来。”
他湿哒哒地冲到自己帐篷,从床头的抽屉里翻了自己的军刀和镭射枪出来,穿戴好一切要出去时,突然顿了顿脚步。
枕头边的玻璃纸发出彩色的反光,南丧捡起那枚糖果,看见上面带着红帽子的小狗。
他放在手心里捏了捏,随后妥帖地收紧了衣服内袋里,小跑着冲到外面。
南丧和其他研究队员一起聚在中间,边上环了一圈士兵把守,他主动站在了外面,问夏维颐:“夏夏,现在怎么样了?”
“情况不是很好,刚才蜂鸣器全都响了,恐怕比之前山上的丧尸还要多。”夏维颐握着镭射枪,“周拙让我告诉你,保护好自己。”
帐篷两百米外不停传来彻天的枪响,被雨声覆盖,才没有惊动远处的飞鸟。
南丧有些焦心,始终忐忑不安:“我去帮忙!”
“你别——”
夏维颐话没说完,南丧已经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去了,几个研究员也握着枪说:“军队的兄弟们不用管我们,我们可以自保的,你们去帮上将吧!”
于是南丧身后又跟上了几个士兵。
方位不对,南丧去的方向并不是周拙在的地方,但却是大片丧尸的聚集之地。
五十米范围内,就有近三十只丧尸朝他们奔来,这些丧尸虽然不是异变丧尸,但周拙下令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燃油球,所以大多数士兵仍在保持射击。
南丧补了一个位置的空缺,一枪射爆冲到队列面前的一只丧尸头颅!
他转了转左手的军刀,感觉自己准确率有所上升。
他们且行且进,压着丧尸潮的边界线,南丧给身边的士兵补了一枪,惹得那士兵大笑:“小兄弟!是不是练过啊,你这枪法够可以了!”
南丧心中的紧张感缓和了不少,握枪的手更稳了,在大雨中喊道:“小狗超人会拯救世界!”
就这么个嘚瑟的空隙,西北方角落中一只丧尸暴走,几乎就要从南丧的视觉盲区中冲入防线。
那块地方离南丧很远,不是他负责的这块区域,只能从余光瞥见。
但枪口来不及调转,瞬时也没有士兵动作,他心中猛的一惊!
一只坚定有力地手包住他的手背,极其快速和精准地向预测地点挪动,停,扣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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