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徽将手指伸进壶中猛地一拽, 随着不知是谁的一声惊呼,光洁璀璨的地球时间线像线头般被拽出时空壶一截。
“你轻一点。”霍冬谦忍不住嫌弃。他喉结上下动了动,吸气。“接下来在球形控制器上的切入时刻选择,就全凭我们的运气。”
——运气。太子斑覆在控制器上的手动了动,还是没有贸然下决定。
众人凑在一起一阵唧唧咕咕, 令身后的启美看出了这帮低维人经历的困顿。他目不转睛盯着众人围观视线中心的时空壶, 隐隐觉察出这帮蛮子的计划。
尽管他自己还尚算是身陷囹圄,启美眼中仍掩不住倔意。他趁众人举棋不定, 忍不住讥讽:“你们现在做什么都没有用,隔离气泡一旦消散,我们的人掘地三尺,也会把我找出来。”
——别人或许不行,启丞一定能找到他。
“而到时候,你们在座的诸位,都会被抹去——你们也有自己的婴孩宇宙,你们完全知道低维无法反抗来自高维的力量,不是吗?”启美声调昂扬,显然痛感鞭的力道一过,他那目空一切的劲头便又升了上来。
知道他的话让人无法反驳,更令太子斑感觉气愤。他正被切入时刻的选择搅得心烦意乱,回头看到趾高气昂的启美,只觉窝火。他压制住再给启美两鞭的冲动,负气地出言呵斥:“你们今天即便是从我们的世界拿走了婴孩宇宙,又怎么样呢?”
“——你知道这个婴孩宇宙最早是什么时候存在于我们这个世界之下的吗?你又知道在漫长的时间里,有哪些人对这条地球时间线做过研究和记录吗?整个世界以这样的多维形态存在了太久,你们想从自己的子世界抹去更低维世界的存在痕迹,根本无从下手。”
启美眼中有气愤的神色划过,然而他撅起嘴,没有话讲;因他知道对方所言不虚。
“你们无法掩盖多维世界的存在,就像无法遮住阳光照在地上,无法改变行星运转的轨迹。”太子斑冷冷瞥他一眼,“你们并不因为碰巧生活在高一维度,就真正变成了这个世界的神。”
哈。启美被他气得哑口无言,强行冷笑一发,却再发不出什么高贵言论。
此时的银牙郡主怀抱婴儿,静静围在时空壶边。她伸手拨弄了两下球形控制器,面板上的显示时间不经意停留在人类文明纪元2017年2月3日西六时区20:08分;她并不知道这一个随机的时刻意味着什么。
“斑,不要理他,珍惜隔离气泡还没有消散的时间。”霍冬谦提醒儿子。
太子斑点头,最后瞪启美一眼,手指覆在球形控制器上。
“没有关系,就算这一个切入时刻不对劲,我们多开几次虫洞,找一个空旷无人的流放地。”卓迎山鼓励他。
好。太子紧抿着唇,如临大敌,犹如试图按下核爆指令。整个霍冬星分支宇宙的命运悬于一线,令人倍感压力。
他临阵脱逃,转头看时徽:“对了你还记不记得当年诺思找到的那个桃花源坐标在哪里……”
嗐。一边的郡主实在是看不下去,快他一步,啪地一下打开了虫洞。
命运的因果链闭环就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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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零八分,来自五维的虫洞在休斯敦郊外一家小靶场里开启。
张静、许远奇、许阳煦,这三个人已经为这一刻的来临准备了太久。许阳煦提前一个月就订好了今天的打靶包场,推掉了今晚的一切应酬;在黄金般的周五晚上,专心待在这荒郊野外。此刻偌大的场地安静冷清,只有三个火枪手和满墙枪械冰冷伫立,蓄势待发。
因为单独把正在放寒假的儿子留在家中,绝情地奔赴大洋彼岸与二叔一家共度新春佳节,张静夫妇得到了高中生许时徽“负心薄幸、薄情寡义”的恨恨评价。
直到虫洞开启的当天上午,许时徽还在微信上向母亲抱怨,说这个年过得冷冷清清,每天在家里做题,想吃爸爸烧的排骨也吃不到。而且两口子出发之前,居然还在洗衣篮里留了一堆脏衣服给高三的儿子洗,简直毫无人性。
“你们这次回来,如果不给我代购一双限量版AJ,我觉得都说不过去。”许时徽在手机里大声抱怨。
——丑死了,有什么好买的。张静嫌弃地看了眼许时徽发过来的球鞋图片,皱眉;她忍不住与许远奇一起点评这糟糕的鞋品,相互指责是对方带歪了儿子的审美。然而夫妻俩对儿子大肆嘲讽完毕后,还是听话地将图片保存在了手机上,等待因果链的闭合后,去市中心完成时徽的心愿。
他们将回国的机票定在2月5日。在第五维度,在他们将小时徽顺利带入这个充满爱与快乐的家庭后,他们如释重负,开心地彼此拥抱庆祝。他们又将笑着与许阳煦挥别,(带着那双在他们看来丑出天际的新球鞋)从休斯敦经由阿拉斯加转机,期待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漫长飞行后,再次与他们的孩子在大洋彼岸团聚。尽管那时的张静和许远奇并不知晓,在阿拉斯加经停的那次航班,再也没有顺利地回到过沪江市。
“E001父母,在他刚成年时双双殒命于一场空难;E001成年后,继续接受高等教育所需的经济资助,均来自他的二叔。”
——他们不知道,这样冰冷的字眼,即将在许多年后出现在地球局的招募档案中。
而此刻,他们用力拥抱命运,满怀热情地迎接一个小生命走进他们的世界里。
“猜猜我有多爱你?”未来岁月里,这一位小小的生命将用手指着绘本上的小兔子,咯咯地蜷在他们怀抱里,笑着开始识字。
“我爱你,一直到月亮上面,然后再回来。”爸爸妈妈会抓着他的小手指,慢慢在绘本的句子上划过,一字一句地给他答案。
“Love you all the way to the moon and back.”【注】
因为这样爱你,所以我们一直战斗到魔耳阿尔法星上,然后再回来。
虫洞开启了。
银发的男子着一身华丽丝绣蟒袍,双手被反剪,眼神桀骜不驯地立在重重人群之后。他冰瀑一般的漂亮头发好似闪着银光,醒目又局促地出现在虫洞一角。
——简直就是要求我穿过百叶窗缝进行远距离狙击了。许阳煦心头一紧。
他在虫洞开启前已经做好了端枪姿势,食指紧张搭在扳机上。这一刻他来不及思考,凭直觉对准启美的脑袋,扣动了扳机。
启美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一发子弹从甫一开启的虫洞直扑自己而来。他一直冷冷斜睨着这帮低维蛮子在自己跟前摆弄来摆弄去,脑内估算着隔离气泡消散的时间,却没有想到虫洞开启后就有这样凶险的攻击迎面而来。
来自第六维度的九级观察员没有一点点防备,甚至来不及惊叫,一枚温切斯特55子弹便紧贴着启美的太阳穴掠过,削去他一缕漂亮的银发,也暂时带走了他的意识。
……他妈的。启美感到一阵头痛欲裂,巨大的耳鸣声中,他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冰原上的启丞心头一震,蓦然在风雪中抬起了头。
“怎么了,总督?”启丞身边的四级观察员正从平民手中登记清点着维晶;看到突然警醒的上司,忍不住发问,
启丞答不上来,他摸摸心口,感到一阵莫名的慌张。
“是太冷了吧,大人?”立在一旁等候神族清点维晶的平民农妇谦卑又热情,抖抖索索从自己的矮脚马身上取下挂壶递过来,“这是家里自己酿的酒。大人不嫌弃的话,喝一点暖暖身子。”
“不了,我不是冷。”启丞轻轻摆手回绝了农妇的好意,语气温柔。“酿酒不易,你们留着慢慢喝吧,谢谢了。”他带着自己的下属朝骑行机甲走了几步,心中仍是不安得很。
他惴惴看着属下们将一袋袋维晶码上骑行机甲,心跳一阵快似一阵,最后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不对劲。他将指节紧紧抵在唇上,思考着去处。
又一阵强烈的不安袭来,他心脏一缩——是启美。
FUXK。他手拿下来,忍不住骂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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