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嗣(53)

　　等这个城市都崩塌成了碎片时，江辞眼前一晕，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回到了刚开始进来的地方。

　　一个破败的房间，一张满是污渍的单人床，旁边有一个狭小的、透着朦胧的光的窗，窗上挂着米白色的窗帘，卧室中间还有变形扭曲的桌子椅子。

　　墙上也是熟悉的壁画，一模一样。

　　他推开门，外面没有了绿色的森林，也没有了红色的巨大星球，只有灰色的像河流的线条。

　　线条里面有很多的东西，它们弯曲模糊成了一团，就像是那个油画的色团。

　　虽然模糊，江辞还是辨认出了一些，里面有老旧的收音机和磁带，一捧鲜艳的玫瑰，跪着的母牛，吃了一半的早餐，小孩儿嘻嘻哈哈的笑声，陌生的人类面容，以及飘忽不定的声音。

　　“廖正平，欢迎加入我们研究院。”

　　“许溶月，我喜欢你，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今天的天气很好，要不要一起去玩？请你吃冰淇淋。”

　　“哈哈哈哈哈哈，你好蠢，看我的！无敌霸王龙！”

　　“……”

　　是谁的记忆？

　　江辞看着眼前的画面，突然哽住了。

　　随后，他就看到了米戈们在曾经他待过的那个房间走来走去，粉色的足肢在罐子上敲来敲去，似乎是想要把它们带走。

　　罐子里的大脑还未死亡，它们还带着浅浅的粉色。

　　绿色的火焰蔓延进来，像幽幽的鬼火。米戈们死去，在地上变成了黏黏的一团，看到火焰攀附上了那个罐子的时候，江辞闭上了眼睛。

　　琅玉山外面。

　　黄无恶看着绿绿的山问道：“这个火焰能烧到里面吗？”

　　林桐：“我说了可以可以，真的可以，你又不是不懂，它根本不是依靠现实中的可燃物燃烧，它只烧生命体。”

　　“我那不是不放心嘛！”

　　“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对了，你范围没烧出去吧，烧出去了可有的是部门来找我们局的麻烦。”

　　林桐对着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我是谁？我可是烧烤小天才林桐！专业的！”

　　陈曦和吴思雨两个人站在一边，吴思雨正在第八次拨打江辞的电话。

　　等一会儿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未接通，吴思雨对着陈曦摇了摇头，“没人接，他睡这么熟吗？”

　　陈曦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不太确定地说道：“可能电话不在身边吧。”

　　吴思雨：“那可惜了。”

　　“不行，我得录下来带给江老板看看，看看这火，这多得劲啊！”

　　……

　　在江辞醒过来之前，小鹿比他先回来一步。

　　它小小声地对着洛兹说道：“父亲，妈妈好像生气了。”

　　洛兹睁开眼。

　　“怎么办？”

　　洛兹一个字没吭，直接就把小鹿扔去不知名的地方关了起来，随手还在关它的外面弄上了好几道锁。

　　熟练地做完一整套动作以后，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完美的微笑。

　　这时，江辞刚好睁开眼。

　　看着洛兹灿烂的笑容，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两秒后，意识回笼，然后他面无表情地推开了洛兹，把腿上的缠绕着的东西全都扯开，下床去了浴室。

　　洛兹看着江辞冷酷无情的背影，感觉有点不妙。

　　十分钟后，江辞洗了一个澡出来，他带着水汽坐在了洛兹的身边，盯着他看。

　　“？”

　　五秒后，洛兹老老实实地把下半身变回了人腿。

　　江辞不为所动。

　　洛兹只能靠过去，低声问道：“怎么了？”

 

第41章

　　江辞看着看着，还皱起了眉。

　　洛兹摸了摸他泛红的眼尾，又问道：“生气了？”

　　“没有，就是不太开心。”

　　“看到什么了？”

　　“很多画面，很多深刻的记忆，是即将死亡的人类留下来的最后印记，来自廖正平、许溶月很多很多人。”

　　原来一个人死亡前真的会回忆以前，那些回忆并不是连贯的，而是最简单的记忆碎片，只有一捧花或者是一句话。

　　江辞脸色低沉，不自觉地掐住了洛兹的手指，然后一个骨节一个骨节地捏过去：“它们给了我很大的冲击。”

　　看到那些东西，让他很难受。

　　洛兹叹了一口气，戴岚山说的没错，江辞总是会在意很多的人，人类这种生物的感情实在是太充沛了。

　　他低声温柔地哄道：“那些记忆不会消失，过去的事情并不会消散，死亡也不是终点。”

　　“不要伤心，睡吧。”

　　或许是用上了什么神奇的魔力，洛兹说话的声音就像是催眠曲，他逐渐闭上眼，手上的力气变小直至松落，然后倒进了洛兹的怀中。

　　洛兹接住了他，然后身体开始拉长，祂变成了一个黑色的怪物，它的身体有半个房间那么大，样子看起来比小孩子随手捏的怪物还要丑陋。

　　那怪物缓慢地覆盖在了江辞身上，然后用自己的身体把他完全包裹。

　　就像一个圆形的巢穴或者一个让人充满了安全感的茧。

　　江辞在里面呼吸深沉，他的脸颊放在了黑色的羽翼上面蹭了蹭，睡得脸色红润。

　　一夜好梦。

　　第二天早上，江辞醒过来的时候，都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

　　江辞能感觉到背后是巨大柔软的肉垫子，但是现在他也有点习惯了，只要能控制住眼睛不去看，那洛兹这个身体当垫子睡的话，还挺舒适的。

　　现在是夏天，他的肉凉凉的，晚上躺上面都不用开空调了。

　　他坐起来靠在洛兹的一只翅膀上，然后摸出手机看了下。

　　昨晚上吴思雨给他打了八个电话，他想了一下估计是为了给他直播烧山的画面了，但是那会他不在，没接到。

　　还有三个黄无恶的电话，都是早上十点多打的。

　　陈曦十一点的时候也给他打了一个，看他没接就没再打了。

　　这么多人，他也懒得回拨，直接打开了通讯软件，打算给他们回个消息。

　　一点开，直接就有好多条消息跳上来，毕竟其他人找不到他，也直接来给他留言了。

　　随手点开未读条数比较多的吴思雨的信息框，翻到最上面，果然昨天半夜给他发的一条小视频。

　　江辞用手指点开那个视频，就看到画面中出现了一个漂浮着绿色火焰的山。

　　那些火焰好像不带热度，因为里面那些植物的形态被火烧过了以后，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并不是像普通火焰那样燃烧后产生焦炭。它们也不是依靠风移动，就像是会自动捕猎的某种活着的生物一样，从山脚下往山上燃烧。

　　江辞再次想到了昨天那些粉红色的人脑在火焰下逐渐变成了苍白的样子，脸色又冷了下来。

　　视频播放过半，本来安静的背景突然又出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声音。

　　“小雨，你拍完了吗？要不要我给江老板整点新鲜的？”

　　吴思雨拿的手机，所以她说话的声音清晰了很多，她问道：“什么新鲜的？”

　　镜头一转，画面里面就出现了浑身冒火的林桐。

　　画面中她嘿嘿一笑，双手举起来比了一个大大的桃心，然后火焰顺着她的手指冒了出来，也在空中形成了一个绿色的桃心图案。

　　在黑夜的半空中看起来醒目极了。

　　虽然很酷炫，但是现场的人似乎还不太满意，有人还在说着：“看起来有些简陋。”

　　“珂珂，珂珂快过来，从中间跳过去，我们来给江老板表演一下绝活！”

　　“珂珂冲鸭！让江老板感受我们的热情！”

　　然后江辞就看到画面中突然有一个人，是奇珂珂，他一跃而起，灵活的身影就从那个绿色的桃心中间一跃而过，完美落地后，还对着镜头龇着八颗大牙比了一个耶。

　　林桐在旁边好像一只疯狂摇着尾巴的哈士奇，她欢快地叫着：“一箭穿心！江老板！感受到我们的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