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嗣(190)

　　江辞眨了眨眼睛，然后周围环境的景色就变了。

　　周围的颜色褪去了，他的眼睛能透过任何的真实的物质，这里的东西也都显现出来了原本的形态。

　　小乖身上的狗狗外衣脱去了，不定形的烟雾状形态在地板上不断的翻滚着。

　　江辞又偏了偏头，看到了旁边的米戈和远古种族们——它们的灵魂看起来确实比人类的灵魂坚韧了很多。

　　米戈和远古种族交流的声音瞬间就停了，它们恭敬地对着江辞低下了头。

　　江辞没有在它们的身上投下过多的关注，他视线现在可以看得很远，他看到了黑得像墨一样的海底深渊中飘出了一个庞大的迷离梦境，而一些人类的精神正在和那个梦境的连接，他们欣喜若狂。

　　他也看到了很多灵魂上带着不同痕迹的人类，那些污染严重的人类灵魂十分显眼，比如邪教成员，唐落珠或者特管局的员工。

　　戴岚山的感觉十分敏感，在江辞看到他的瞬间，他就抬起头看着空中，他对面站着李屹舟，两个人本来在拉拉扯扯地讲着什么。

　　看到戴岚山走神了，李屹舟就放开了他的手臂问道：“你看什么？……这个感觉，有人在召唤邪神？距离很近！”

　　戴岚山转过了头，说道：“没事，是江辞。我同意你之前的提议了，去准备吧。”

　　“好。”

　　江辞也没有在他们的身上停留太久，他开始努力地从无数人类的灵魂中分辨出小鹿的信徒。

　　他很熟悉小鹿的力量，所以他没费上多少功夫就找到了它们。它的信徒不算多，而且大部分人灵魂上的污染都很轻。

　　毕竟大部分信仰它的人类都和它的联系都不深，因为江辞的原因，小鹿一般情况下不会去回复人类的召唤，所有他们只是在灵魂上带着一点小小的痕迹。

　　江辞顺着那些痕迹一个一个看过去，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找到了自己今天的目标。

　　刘天授的灵魂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种模样了，如果不是看过它的图片，江辞可能会以为它是某种异种而忽视掉它。

　　江辞的嘴角翘了翘，他对着自己身边那堆黑色粘稠的阴影说道：“我找到它了。”

　　他的视线开始拉近了，他能清晰地看到刘天授的身体趴在一个女人身体的阴影里。

　　“小欣，小欣你想什么呢？走啊，食堂吃饭去。”

　　被叫做小欣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穿着浅蓝色厂服和另外一个年轻活泼的女人走在公路上，公路两边有些行道树和焉了吧唧的小草。

　　听到了旁边人的问话，小欣神思恍惚地回道：“你有没有发现，我今天的影子看起来和之前不一样，我看它，它也看我。”

　　她旁边的女人低头看了看地上灰色影子，疑惑地问道：“什么影子，你影子咋了？”

　　在江辞的眼中，他看到那个女人的影子就像是一个黑色的袋子一样被刘天授的身体撑成了一个扭曲的形状。

　　“小欣，你听说了吗？听说我们厂里闹鬼，有人树下面看到了一张白色的人脸，而且还听说厂里有人失踪了，好可怕啊。”

　　小欣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影子上面，她时不时地就回头看看自己的影子，眼睛里面茫然和一点的惊恐，说话声音也心不在焉的。

　　“是吗？”

　　“对啊，好像就是因为之前被开除的怪人。我表哥是办公室的，他偷偷告诉我说，那个怪人被开除以后自杀了，死得可惨，然后我们厂子里好多人都被调查了，来调查的人还很神秘，来头很大，厂里领导都对他们恭恭敬敬的呢。”

　　“怪人？”

　　江辞就看着它，它的身体大部分都融入了那个女人的影子中，脸上的眼睛十分清晰，它直直地盯着这个在路上行走的女人。因为她的注视，它焦躁地不断挥舞着身体侧面的手臂。

　　“我悄悄告诉你，那个怪人叫刘天授，就是和沈阿姨离婚的那个，我刚来不是遇见过他一次，那次可把我吓死了，整个人阴沉沉的跟个变态一样……”

　　但是小欣已经听不见她讲话了，她的耳朵突然开始嗡鸣，眼前白光一阵阵，等她意识清晰地时候，就只感觉自己背后越来越凉，身体越来越沉重，后背就像是被裹上了一层厚厚的泥浆。

　　“快，跑……”

　　江辞在刘天授向猎物发起了进攻的前一瞬间，把它从那个女人的影子中剥离了，就好像剥掉橘子的外壳一样把它从影子上剥了下来。

 

第142章

　　被剥离下来的刘天授蜷缩成一团，它长出来的无数手臂把它的身体保护在中间，看起来如同一个白色怪异的茧。

　　江辞只是看着它微微皱了皱眉，它的灵魂就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阵剧烈的波动，身体后面的产卵器也跟着噗嗖噗嗖的掉落着卵块——这是它控制不住的反应。

　　他现在的情绪好像从人类的复杂浅薄的感情中抽离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十分淡漠，漆黑浓密的睫毛安静地垂顺着，就像是收拢的蝶翼。

　　虽然他和洛兹日日夜夜呆在一起，深切地了解祂对人类的定位，但是对他来说，他自己却很少用去用另外一个层面去关注人类。

　　这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状态，他看到人类那些感情、理智、语言和知识……那些东西就像是一个一戳就破的泡泡，或者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个脆弱的泡泡。

　　他现在甚至能看到刘天授身上所有的东西，关于它过去、未来发生的所有事情，看到不同时间的它，就像是看一个简陋拍摄的碟片，他能改变它的过去，也能斩断它的未来，现在也不是现在。

　　他能看到命运，看到可能，看到生命本质。

　　看着所有的东西都在自己眼前搅和成了混杂的一团，江辞的心里突然间又起了一股莫名的恐慌，他转头看向了自己旁边。

　　“我的安魂曲。”洛兹在他的耳边说道。

　　“你可以是任何东西，是星星，是花，是风，是石头……当然也可以是人类。”

　　庞大的黑色阴影像是一团雾，又像是柔软冰凉的水汽和流淌的黑色蜂蜜，祂占据江辞周围所有的空间，温柔且强势。

　　一根柔软的触手慢慢地爬上了江辞的手臂，祂说出的话语就像是一首诗：“我们可以是比翼双飞的鸟，在海里游弋的鲸鱼，缠绕在一起生长的树，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在这里，你是江辞，我名叫洛兹。”

　　江辞闭了闭眼，心里逐渐安定了下来。他看着承受不住更多恐惧而逐渐崩塌变成了黑色粉尘的刘天授的灵魂，嘴里轻轻地嗯了一声。

　　洛兹靠他更近了。

　　他闻到了洛兹身上传来的浅浅腥味，在非人类形态的时候，祂的身上总是会有各种奇怪的味道，动情时的淡腥味，鸟的味道，雾的味道，进食过后残留的灵魂味道……

　　他伸手捏了捏洛兹抵在他背后的庞大身体，在他触碰到祂的身体的时候，那些雾气和阴影都凝成了一堆奇怪的结构，簇拥着挤在了他的手心。

　　这种感觉让江辞觉得自己好像是在触碰一堆看到食物而热情涌上来亲吻他手心的鱼，只是洛兹的皮肤不是像鱼的皮肤一样冰凉湿滑，它是温暖的，带着一点粗糙的手感。

　　而且也不知道是看顺眼了还是怎么，江辞现在觉得洛兹这个形态也不是那么丑了，甚至这乱七八糟的样子看起来还别有一番趣味。

　　江辞对自己审美也快绝望了，但是还是好奇地用自己的手在祂的身体上仔细摸索了起来，祂的身体表面有一些完整的羽翼，也有完整的触手，但是更多的却是他不懂有什么功能的奇怪附肢，长的短的，软的硬的。

　　他把其中一个像短棒一样的结构研究了半天，然后发现那个东西好像是用来交换气体的。

　　有点奇妙。

　　江辞感叹着，然后手下不停，又顺着祂外表轮廓摸到了一个肉和肉堆叠在一起形成的褶皱。

　　“嗯？这是什么？”

　　他好奇地把手伸了进去，从里面摸出来几根漆黑的鸟羽后，指尖就触碰到了一些圆溜溜的、还在咕噜噜滚动的大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