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感强烈,无奈感却更加汹涌。
这一幕其实已经很清晰了,那个怪物的生长速度、可以逼到异兽都融化的能力,已经能够充足证实了其危险性,对于一部分善于思考、或是做最坏设想的虫族来说,如果找不到怪物的克星,那么整个翡冷翠最后的结局也是可想而知的,那是一个能够预见的悲剧。
藏在雌父身后的小虫崽也看着直播,每每看到异兽因为虫卵而无奈融化为黑水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拉着身侧长辈的衣角,小声问道:“异兽不是坏家伙吗?”
在年幼虫崽的认知中,异兽是虫族的敌人,是要被消灭的坏蛋,可又有谁能想到,此时此刻是异兽站在了怪物的身前,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武器去战斗。
被问到的雌虫愣了愣,他的视线还落在直播的大屏幕上。
画面里的一切都能被看得很清楚——挣扎乱动的怪物,被打出去的激光弹,接收新能量而舒展的虫卵,不断附着上去的异兽……
那些原本想要攻击虫族的虫卵在异兽的桎梏下而只能原地打转,异兽用自己的身体消融着怪物,但同时怪物的不停生长也迫使异兽融化。无疑,这是一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争。
所有的虫都能看到,异兽似乎已经有些难以支撑了。
虫崽忍不住抱住了自己雌父的大腿,“雌父,异兽会死吗?我们会死吗?”
一直失神的雌虫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会死吗?
他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如果异兽都挡不住那些怪物,那他们更没有可能了。
雌虫恍然陷入了回忆。他是几年前搬家到翡冷翠的,当初搬家的原因便是因为自己曾经所在的星球遭受了异兽潮,他的兄长作为军雌牺牲在最前线,孑然一身的他想要离开这个伤心地,便用所有的积蓄搬到了翡冷翠上,并在这里逐渐安定、认识了一只从雄服会中服务结束的雄虫,更是有了自己的虫崽。
他本以为自己要带着对异兽的憎恨生活一辈子,可此刻,眼前的一切却又告诉他——看,是异兽在保护你们……
雌虫摇了摇头,他忽然蹲下抱住了自己的虫崽,小声道:“不会的。”
他想,如果这一次能够平安,或许他会尝试放下自己的仇恨、或许异兽也有与虫族和解的那一天。
……
当坎贝尔再一次用长刀将虫卵挑着扔到异兽的方向时,那些黑沉沉的大家伙们像是被按下了0.5倍速键,它们的行动逐渐缓慢,腐蚀的能力似乎也在下降,原本被侵蚀到干瘪的卵群逐渐能够在异兽的包裹下重拾一丝轻颤的活力,它们无孔不入,明明最初是异兽用全身围堵着怪物,但此刻却成了虫卵们反身开始包揽异兽。
阿莫尔擦了擦额头的汗,一边躲闪一边控制虫卵的活动范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松,他躲开那些乱七八糟的黏液,再一次道:“你们看到小宝石了吗?”
答案还是没有。
不论是坎贝尔、叶莱,还是其他虫,他们看到了疯狂的怪物、看到了逐渐疲累的异兽,但却看不到那个一开始就被卵群带走的小雄虫。
银发雌虫周身的气质几乎要结了冰,他的视线扫视着整个混乱的场面,忽而发现在怪物的身侧有一处缺乏异兽的黏液而露出了大片深红的肉壁——那是一个空缺——一个可供虫族穿过而不被异兽黏液腐蚀的空缺。
坎贝尔心里闪过什么,他握紧了手里的长刀,他忽然道:“你们在这顶着,我过去看看!”
“等——”
还不待叶莱话说完,银发雌虫便一跃而下,目标直奔立起来有数米高的卵群。
坎贝尔已经等不下去了,不管此刻状况到底如何,他必须看到顾庭才能安心。
异兽身上的黑色黏液在滴落着,雌虫身形敏捷,躲开了那些具有腐蚀性的液体,在某一个恰巧的时机里,坎贝尔脚尖一点,手中的长刀瞬间朝着虫卵劈了过去,而感应到危险的卵则在表层是绽开一道裂口。
雌虫冲着裂口跳了进去,刀刃自虫卵的内壁上划开,随着坎贝尔的身影被黑暗吞噬,那道伤口也逐渐归于无形。
叶莱握着拳头,忍不住道:“真是乱来……”
“那至少他们还能在一起。”恩格烈挡开了又一次脱离主体的虫卵,道:“这回还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去。”
“……”叶莱张嘴,片刻只能无奈轻叹。
就在他们心里充满着担忧时,一道阴影忽然从半空中略过。
刚踢开脚下一块软卵的索勋一抬头,便看到了一对巨大的翅膀划过,翅膀消失,几十个衣着破烂的小雄虫从半空中跳了下来,甚至连鞋都没穿,一副急急忙忙的样子。他们有着清一色的白皮肤、黑头发,五官精致,不同色的眼珠里闪烁着某种兴奋的光。
——尤其当他们的目光落在怪物的身上。
索勋:“……他们是谁?”
叶莱、恩格烈、阿莫尔同样不知道。
叶莱立马挥动虫翅,闪身到那些雄虫的面前,皱眉道:“你们怎么出现在这里的?这里很危险,现在立马离开!”
看起来像是领头的小雄虫臭着一张脸,就像是全世界都欠了他钱似的,语气里也充满了暴躁:“我们来帮忙!”
“对呀对呀,我们来帮忙!”躲在领头雄虫身后的小雄虫五官很甜,脸颊上还有一对酒窝,只是他看向怪物的眼神却怎么都透着一种怪异——叶莱想,那似乎是饥饿到无法忍受的垂涎感。
于是还不待叶莱反应,这几十只小雄虫立马向怪物冲了过去——他们看起来也就是堪堪成年的模样,身形纤瘦,四肢修长,本该是被好好保护在温室里的小花朵,此刻却大大咧咧地往战场里冲,几乎同一时间,在场的其他虫族们都听到了怪物的嘶吼——
“为什么?”
那是充满了愤怒和嫉妒的嘶吼。
“你们为什么可以孵化?”
被问到的小雄虫们懒得回复,几乎是在靠近虫卵的瞬间,他们又化作了最初的虫形——那是罕见的、雄虫能够全虫化的情景,对于在场的虫族以及正在观看直播的虫族来说,那就是神迹。
看着直播的雌虫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他已经不太知道到底是异兽帮了虫族更震惊一点,还是雄虫都能全虫化更震惊,“这是哪里来的雄虫啊……”
不止是他有这个疑问,其他虫也有着同样的疑问。
与此同时,在虫卵的腹腔之内空旷地厉害,所有的卵肉似乎都被怪物充当防御攻击的外壳了,以至于当坎贝尔自裂口处进来后,发现内里是一片漆黑,直到他的眼睛适应了整体光线,才看到那些翻滚在肉壁上的凸起。
有些是被消化了大半的尸体,有些是只剩下零星的机械制品,踩在脚下的卵块很滑腻,黄褐色的脓水几乎要积累到脚踝之上。
坎贝尔蹙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来自精神力空间的某种联系微弱到可怜,他甚至难以在短时间内借其来分辨小宝石所在的方位。
因为此刻怪物正躲闪着来自异兽和那群小雄虫的攻击,因此在腹腔内的坎贝尔也必须时刻小心着周围翻动的环境,时不时用长刀割裂虫卵的内壁影响其动作,可很快看起来严重的伤口又会恢复如初。
坎贝尔:“顾庭?宝宝?”
空荡的虫卵腹腔内回荡着银发雌虫的声音,这里隔绝了外界的嘈杂,就好像是进入另一个全新的世界,充满了暗沉与压抑,待得久了甚至心生燥意。
坎贝尔只能继续往前走。
在虫卵腹腔的尽头,那里是最初安置怪物心脏的地方。
像是蛛网一般凝结的肉须变得焦黑,与之相连的亚雌则被一只异兽咬住了小腿,腐蚀性的液体令格兰的脚踝上已经露出了森森白骨。
亚雌在地上痛苦地打滚,他唾骂着无能的虫卵,那些连接在他身后的肉须则屋里地在地面上摆动,像是被踩在脚下的长虫,怎么摆动都无法挣脱异兽的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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