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纪弘易哆嗦着牙关,深吸一口气,道:“只是还没缓过来。”
刀口划开皮肤,向肉里探去。纪弘易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说:“我去趟卫生间……”
他想要去一个离手术室稍稍远一点的地方,这样通感便不会如此强烈,只可惜他双膝一阵发软,还没走出几步就痛得昏厥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正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一名小队成员坐在不远处,正在阅读手中的杂志。见到纪弘易苏醒过来,队员放下杂志,告诉他:“手术结束了。”
纪弘易立即从沙发上坐起来,问:“怎么样?”
“很成功,上校已经脱离了危险……”
话还未说完,纪弘易就跑出了休息室。队员跟在他身后,看到他马不停蹄地跑到了手术室门口,忍不住告诉他:“上校现在还在麻醉复苏室,苏醒以后才能转去普通病房。”
纪弘易转过身,局促地点点头,说:“好。”
他垂眼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问:“医生是怎么说的?”
“医生说上校命大,竹片几乎是贴着他的心脏而过,要是稍微偏一点就完了。”
“那就好,那就好……”纪弘易喃喃道:“他住院得要一段日子吧,医院里东西不齐,我出去买点日用品回来。”
队员主动说:“我去买就行,您还是呆在医院里吧,这儿安全。”
上校的命令之一就是不能让纪弘易跑了。无论开学当天发生什么事,纪弘易身边都得有人守着。
“没关系,我熟悉城内的路,我再去买点补品和水果。”纪弘易说着就快步往电梯口走去,队员紧随其后,忙不迭地叫道:“纪先生!我跟你一起去……”
约莫一个小时之后,纪敬从麻醉中苏醒,他的生命体征逐渐恢复平稳,医生终于允许他转入普通病房。由于他身份特殊,医院特别为他安排了一间单人病房,房间内配有沙发、书桌、和单独的卫生间。
小队成员听说上校苏醒,纷纷围在病床前询问他的身体状况。纪敬撑开眼皮,扫视两圈,张嘴问道:
“纪弘易呢?”
队员们面面相觑,一时答不上来。他们说纪弘易在手术途中晕倒了,同伴将他送到休息室之后,就没再见到过他的身影。
“可能他还在休息室吧。”有人说。
纪敬拧紧眉心,呼吸急促起来,“去找人。”
队员们赶紧让上校躺好,生怕他乱动时撕裂伤口,“我们现在就去找。”
“找到了就告诉我。”
“好,您先休息,我们肯定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队员们从病房退出,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纪敬一人,安静得有些冷清。麻醉开始失效,他抬不起头,无法看见自己的胸口,可是他每一次呼吸时,伤口都是一阵绞痛。
他将头偏向一侧,心想:哥哥已经逃走了吧。
纪弘易为这一天准备许久,肯定早就想好了藏身之处,能够送自己来医院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
纪敬虽然这样告诉自己,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感到失落。
假装晕倒、再趁机逃跑,确实像是纪弘易会做出来的事。
秋天就要到了,病房里似乎还开着冷气。挥散不去的药水味熏得纪敬头昏脑涨,他阖上沉重的眼皮,试图不再去想狠心的哥哥。
再睁眼时已是深夜,陌生的环境让纪敬感到一丝恍惚,他眨了眨干涩的双眼,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意识到自己在医院里。他的胸口已经不像白日里一样疼痛难忍,或许是因为医生在他昏睡时给他打了药,或许是因为他的身体已经习惯疼痛。
病房里暗得什么都看不见,他虽然不知道现在几点,但是一想到队员们到现在还没有过来汇报情况,他的心又向下沉了半分。
他觉得自己好窝囊,明明知道结果,睁开双眼之前却还是任凭自己被一丝渺茫的希望牵着鼻子走。
他没有想到命运女神真的听到了他的声音。
纪敬盯着漆黑的天花板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
他转过头,病床边的沙发上窝着一团模模糊糊的黑影。
沙发很小,只能坐下两人。纪弘易必须屈起双腿,蜷缩起身体,才能勉强在上面躺下。他面向纪敬,双眼紧闭,身上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
纪敬呼吸一滞,心跳声震耳欲聋,差点以为自己绷断了伤口的缝合线。
第82章
这一刻,无数个念头在纪敬的脑海中盘旋:是小队成员们找到纪弘易,将他带了回来吗?不是说找到以后直接带回基地,怎么又带到医院里了?
想到这里,纪敬心里一跳。
难道哥哥是来陪他的吗?
他咽了咽口水,挪动着床单上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朝前伸出手,似乎想要去摸一摸对方是不是真的。
动作间拉扯到了伤口,纪敬手腕一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纪弘易立即被尖锐的痛感唤醒,他从沙发上抬起头,伸手点亮了床头柜旁的阅读灯。
本意是借着灯光看一看纪敬的情况,没成想却一头扎进纪敬的目光里。
纪敬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像是要把他的五官细节牢牢刻在心里。纪弘易身上还穿着发表开学致辞时的衬衫,原本打理得体的头发被毯子上的静电弄成了乱糟糟的一团。
“你哭了吗?”纪敬问他。
纪弘易一惊,连忙用手掌去擦自己湿润的眼眶。
“你梦到我了吗?”纪敬又问。
纪弘易从沙发上坐起,将毯子盖在膝盖上,垂着眼沉默了许久,才低声应道:“嗯。”
“是噩梦吗?”
“嗯。”
“有我的梦就是噩梦吗?”
纪弘易刚想说不是,纪敬就咧嘴笑道:“我逗你玩的,哥哥。”他顿了顿,说:“我也做了不好的梦。我梦到你趁我住院时跑走了,跑得远远的,我怎样都找不到你。”
明月如霜,穿过半透明的薄窗帘,落在纪敬的鼻尖上,衬得他的脸色有些病态地苍白。
纪弘易拿过床头柜上的保温杯,问他:“你要喝点水吗?”
纪敬点了点头。
纪弘易从沙发里站起身,蹲在病床边,按在控制升降的按钮上,支撑纪敬上半身的床板便缓缓升起。
“这样可以吗?”他边调边问,同时非常留意贴在纪敬身上的管子,生怕床板在升降间不小心夹到了它们。
听到纪敬说“可以了”,纪弘易才在沙发上坐下,他从脚边的纸袋里拿出一个玻璃水杯,接着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将温水倒入水杯中。
他刚要将水杯递给纪敬,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弯下腰从纸袋里拿出一根吸管,放进水杯里。
“你多喝一点。”纪弘易一手捧着水杯,一手捏着吸管递到纪敬嘴边。
纪敬垂下眼皮,杯中的温水还冒着热气。他向前微微探头,含住吸管,喉结上下滚动起来。
“烫吗?”纪弘易问他。
纪敬咬着吸管摇了摇头。
纪弘易两手捧着杯子,看着杯中的水位线下降至杯底。纪敬一口气喝了个精光,纪弘易搁下水杯,拿起保温杯就要出去,“我再去接点水。”
纪敬突然惊慌起来,“别走!”
纪弘易脚步一顿,“我只是想去接点热水。”
“我不渴。”
纪弘易回过身来,他很少从纪敬脸上见到这样无措的神情,说不上来为什么,他突然有些不忍心,于是坐回沙发上,“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下午买了点水果和补品。”
纪敬斜过眼,看向堆在床脚边的大小纸袋,“你下午出去了吗?”
“嗯,有名士兵陪我去了一趟市中心,买了些食物和日用品。”
纪敬拧了拧眉头,显然认为纪弘易不该在这个危险关头出去。
“就只有你们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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