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直抵张鹤远额心。
张鹤远从未见过如此不要命的打法,当即收掌,后退一步。
然仅是这一退,胜负分定。
昭昭道:“承让。”
张鹤远唇齿一阵发寒,盯着这仿若修罗地狱里走出的疯狂少年,哆嗦半晌,也没说出一字。
昭昭随手抹掉嘴角血,收剑坐了回去,问:“还有谁?”
这下,良久无人应声。
轩辕鸿轩看了眼坐在末席的顾逢春。
顾逢春一愣,旋即咬牙站了起来。顾子真急道:“叔父——”“叔父也是别无选择。”
顾逢春拨开顾子真手,提起手中那柄仿若千斤重的剑,越众而出,走到昭昭面前。
眼前少年于他有恩,他不该做忘恩负义之辈。
然而……
于这身份不明来历不明的少年相比,顾氏更需要一个强大的仙族做倚仗,靠山,唯如此,顾氏才能重振门楣的机会,否则再过两年,必会被踢出十二世家之列。
他赌不起,也输不起。
他顾逢春,也丢不起这个人。
眼下,正是他向轩辕一族表忠心的绝佳机会。
仙州五族十二世家,龙族不是他能高攀上的,轩辕族便是最佳选择。
顾逢春深吸一口气,开口:“对不住了,小上……这位小友,顾某本不该——”“闲话少说。”
“出剑吧。”
昭昭漠然打断他话。
顾逢春脸莫名一烧,第一次觉得,自己与书中那些虚伪自私的小人没有任何区别。
“叔父!”
顾子真忽然悲愤开口。
“你如此,子真看不起你!”
顾逢春悲声一笑:“总有一日,你会明白叔父苦心。”
顾氏势弱已久,仍能位列十二世家这么多年,自然全靠顾逢春之力。顾逢春剑如其名,走春风化雨的路数,与张鹤远形成鲜明对比,然这看起来软绵绵如三月春雨的剑意,往往也无孔不入,蕴藏着难以察觉的重重杀机。
顾逢春便是凭此撑起朽木一般的顾氏数十年。
昭昭自然也无法再用速战速决的办法应战,雪袖一挥,将内府仙元释放为洪流般的剑意,挡住那泼天春雨。
雨丝交织,融于水流,谁也不肯相让。
顾逢春催动咒诀,将雨丝变得更细,更加无孔不入,于是雨水终是顺着洪流一道,回归到少年内府。
便是此时。
顾逢春骤然手掌,昭昭内府立刻如被无数钢针刺透。
千钧一发间,一道刺目白色剑芒,亦同时刺入了顾逢春内府。
那剑芒太过锋利。
顾逢春哇得吐出口血。
顾子真一愣,呆了瞬,奔上前把人扶起:“叔父。”
昭昭喉头亦有腥甜滚动。
但昭昭近乎倔强的咽了回头,最终,依旧仅是嘴角溢出一行血。
下面围观的,以银月为首的一十四州弟子,已气得摩拳擦掌:“这个忘恩负义之徒,亏得这小上神还出手救了他顾氏十多名弟子,下起手来竟半点不留情,实在可恶。”
司南等人亦担忧,尤其是主修剑道的谢一鸣和陆星河。
剑道全靠内府释放剑意,内府受伤,便根基不稳,如同正需要遮风避雨时房子被烧了一般,顾逢春于剑道上的修为虽然不算登峰造极,但这牛毛细雨一般的路数,实在令人防不胜防。
轩辕鸿轩等的就是这一刻。
这小东西内府受伤,就算再逞强,也不可能支撑太久。
轩辕鸿轩突然站起,高声喝道:“这小妖不知从何处学了些妖邪本事,竟妄想颠倒黑白,挑战仙族权威,既如此,咱们还与他客气什么,不如一起上!”
除了柳敬和今日偶感风寒的北海水君叶子秋。
其余世家家主立刻一拥而上,呈八卦阵型,将昭昭团团围住。包括刚刚战败的张鹤远与顾逢春。
众人法器,所修大道各不相同,此刻却格外齐心协力,奋力释放出内府杀意,四面八方,奔涌的洪流般将阵中少年淹没。
一切只在瞬息之间。
无人想到堂堂世家家主,竟真能趁人之危,以众欺寡,如此不要脸的去对付一个受了伤的少年。
纵使怀璧,一时间,也难以抵挡这十大世家联手之力。
司南和照月等人欲冲上斩妖台救人,未靠近,便被空气中汹涌滚动的凌厉杀气逼退至台下。
“昭昭!”
司南绝望大呼,他已经眼睁睁的看着幼弟在他面前死过一次,如今还未及体味重逢之喜,怎忍心再经历第二次。
昭昭却还好。
这些人都以为他修的剑道。
内府受了伤,便如强弩之末,毫无还击之力。
殊不知,他修的乃世间至艰至难之道——无情道。
三十六道无情境他都撑过来了,区区十个世家家主,算得了什么。
斩妖台上,狂风猎猎,仙气疯狂卷动,引得天地都失了颜色。
连那些关押着众妖的铁笼,都经不住摧折,往台下滚去。
台下亦登时陷入混乱。
怀璧情知不能再拖,欲化龙形,冲入阵内,这时,那漩涡的中心,蓦得冲起一道雪亮剑芒,先是一道,继而二道,三道……
无数道!
无数道元神之剑仿若剑雨,悬于半空,嗡嗡震鸣着。
众人只觉内府一阵剧烈震荡,纷纷收手,向后撤去。
昭昭执静心站起,臂上肌肤一寸寸龟裂,覆眼的白绫亦碎裂成齑粉,双瞳如冰裂,扫向那十人。
“这、这是——”“不可能,受了伤的内府,怎么可能释放出这样的元神之剑——”“这到底——”昭昭扬起嘴角。
“谁告诉你们我修的剑道。”
轩辕鸿轩骤然喝道:“管他修的什么道,如今他已是强弩之末,还不速速结阵!”
这倒提醒了众人。
昭昭方才那一反击,显然用了全力。
越是大招,越耗费仙元。
无论修何道,总要有仙元作为支撑。
昭昭能反击一次,绝无余力再释放第二次大招。
“困住他!”
“此等妖物,绝不能让他为祸世间!”
十大家主,再度合力,释出仙力。然阵法即将成型之际,半空中铮然一声,忽漫开一股绵若春水又寒若玄冰的剑意。
顾逢春的绵绵春雨之剑只是将昭昭一人包裹了起来。
这一指剑意,却像是将整个斩妖台,甚至是天地宇宙都囊括了起来,化作无孔不入的杀机,笼罩着陷在剑流中的每一个人。
如此堪比天道的逆天之力,三界内,仅有一人,能够做到。
一道玄色身影,渐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这下,连轩辕鸿轩都遽然变色。
昭昭的确没多余力气再出第二剑了,身体轻轻晃了晃,便倒了下去,只是他没有倒在地上,而是落进了一个充满莲香的怀抱中。
昭昭倔强的不肯昏迷过去,手指仍紧紧攥着静心,只要那十人敢再偷袭他,他拼着内府仙元耗尽,也要与他们决战到底。
然而一双手,却覆到了他眼睛上。
昭昭只来得及瞥到一张俊美若寒玉的脸,便睡了过去。
张鹤远仍怀疑自己在做梦:“君上,您,您如何会驾临此地?”
“这些年,属下一直牵挂着君上,日日夜夜都在思念君上……”
张鹤远真情实感的红了眼。
他和旁人不同,他出身寒门仙族,乃是长渊当年在军中一手提拔出来的。张氏也才因此跻身十二世家之列。
其他世家家主自然也都诚惶诚恐,因为他们大多都是发迹于仙魔大战,仙魔大战之后,天族一脉凋零,独木难支,才由着十二世家发展了起来。
和张鹤远一样,他们都在长渊麾下任过职,都受过这位战神摧残,心里也都十分的怵这位上司。
他们待天君是客气。
到了长渊面前,却只剩十万分的恭敬。
如今矗立的宣阳城北的北宸帝君府,便是昔日长渊中军大帐所在。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