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2)
可岔子出在时辰上,徐莉预产期本在六月,因洗澡时打滑磕了肚子导致早产,乔乐然不幸诞在至阴之时,八字奇轻,易与鬼通。
普通人八字轻不要紧,顶多遇到几桩不痛不痒的灵异事件,茶余饭后多些谈资罢了。可乔乐然的八字轻起来,就如幼童携宝过市,恶鬼妖邪眼馋至极。
半仙之体,妖邪魔怪啖其肉,饮其血,噬其骨,对修行大有补益。
祥瑞命格,孤魂野鬼害到他魂飞魄散,就能鸠占鹊巢,取而代之。
乔乐然招引邪祟太多,张修鹤自称应付不来,但他给徐莉和乔万山支了一招,叫他们把乔乐然供奉出去,祸水东引。
受供者是龙潭山祠堂中供奉的龙神,据张修鹤罗盘测算,这座龙神祠中盘踞着一条真龙,它可为乔乐然荡平一切邪祟灾厄,护他一生平安喜乐。
而作为交换,在玄学层面上乔乐然将成为龙神的所有物,需终生侍奉、供养这位龙神。
徐莉和乔万山起初不太乐意,觉得这事儿听着邪性,怕出岔子。可小儿子实在厄运缠身,夫妇二人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小命要紧。况且这事儿听着虽然玄,但他们也没见着天上就真飞来条龙跟他们抢孩子,他们需要做的一切就是往家里请一尊龙神像,逢年过节让乔乐然磕头,然后每隔三年去龙神祠祈福烧香,其余全部照旧。
据徐莉说,自从拜过龙神,乔乐然就再没出过事。
乔乐然对这番说辞的反应是……呵呵。
这时,车队在土道边陆续停下。
路旁一户农家乐,乔万山下车,叩乔乐然车玻璃:“下来吃口饭。”
乔乐然乖乖下车。
路边,张修鹤让徒弟一左一右搀着,鹤发如雪,长袍挥洒,端的是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乔万山的生活助理恭敬上前,问大师有无忌口,乔乐然路过,心不在焉地听着。
“师父近日辟谷。”一位弟子开口,音色和煦,语气谦逊,遣词造句也有点儿不在红尘中的意思。
但乔乐然之前私下里跟他胡侃逗贫时,这位与张修鹤同乡的青年不慎被乔乐然侃至懵逼,把张修鹤本名张宝盆,三十五岁之前一直老老实实在家种地,根本不是五岁随高人进山修仙的历史给秃噜出来了。
周树人弃医从文,张宝盆弃农从仙,立意高远,值得鼓励。
弟子谦和道:“五谷会伤修行,家禽家畜沾染浊气,也不方便入口,只要为师父准备一些清淡蔬果……”
乔乐然眉稍一扬。
弟子:“……或未染人间浊气的野禽野兽,也就可以了。”
乔乐然眉梢归位。
要吃野味您直说。
他蔫蔫地走进农家院,穿着限量版球鞋的脚踏过院外及踝的荒草,激起一蓬尖细的惊叫。
“噫呀呀。”
“好疼……”
“叽!”
音色像小鸡仔儿,说的却是人话,分贝明明不小,乔乐然却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肉眼无法捕捉的、蠓虫般微小的山精们扑簌簌滚下草尖儿,又振翅起飞,窸窣的报信声如潮水,一波波接着力,向山顶的龙神祠漾去。
“童养媳……”
“童养媳又长高了!”
“尊上的童养媳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后来,在神力作用下,乐乐恢复了婴儿时期的记忆……
乐乐:我一岁的时候,把我怼吐奶那人是你吧?
睚哥:不知道。
乐乐:还薅我毛绒球球!
睚哥:不清楚。
乐乐:还冲我喷口水,我喷你一下,你他妈喷我五下!
睚哥老脸通红,撒谎:不是我!你记错了!
乐乐:你是一点儿逼脸都不要吗?!
第2章 爱情买卖(二)
车队驶入目的地清溪村,停在一户农舍前。
农舍在龙潭山山脚下,白墙黑瓦,爬山虎青碧,色彩明澈得晃眼。
乔万山前些年已将这农舍及左右两户一齐买下,还简单翻新过,为进山祈福时方便落脚。
将法器法衣与供奉祭品准备停当后,张修鹤与众弟子先行上山,在龙神祠开坛做法。
自打供桌摆好,张修鹤就在祠堂小院里开颠,旋转跳跃不停歇。
乔乐然跪坐在蒲团上,偷偷摆弄手机,跟聂飞直播吐槽。
聂飞:怎么样,干嘛呢?
乔乐然:连蹦带跳还念咒,四舍五入一爱豆。
聂飞:哈哈哈哈哈!
乔乐然:一口气颠俩小时了,步法都不重样,编舞很优秀了。
聂飞:这也太努力了吧?玄学爱豆啊。
乔乐然:可不,这么毒的太阳,还挺大岁数,我都怕他中暑。
小哥俩正贫着,乔乐然胃中忽地一阵翻江倒海,他收起手机做深呼吸,却更难受了。
上山前,他按祈福流程在木桶里泡澡,不仅泡得皮皱,还被秘药腌得入味。这秘药乍闻像麝香,又比麝香多几分腥甜,浓得不行,闻多了辣嗓子眼儿。这大热天的,他被熏得想吐。
据张修鹤说,这秘药叫“龙悦”,龙神闻到就会龙颜大悦,龙颜一悦,那就好说话。
沐浴焚香后,乔乐然又被裹上祈福时必穿的袍子。袍子是绸缎质地,色泽朱红,衣襟与袖口精细地绣着四种形态不同的海浪纹样。
说是祈福的法衣,式样却像古代女子出嫁时穿的嫁衣。乔乐然跟聂飞他们吐槽过这事儿,结果拜龙神就被他们歪曲成拜老公了。
至于法衣为什么是红色,张修鹤的解释是:朱红乃华夏正统之色,古时帝王御批、宫墙着色,皆用朱红。龙族镇守华夏大地,也奉朱红为尊,见乔乐然穿朱红,龙颜又会大悦。
不仅如此,张修鹤的弟子还用龙悦香混合朱砂,用羊毫笔蘸着,在乔乐然露在外面的手背、颈项、锁骨等处描绘出类似龙鳞的图样,以示虔敬,据说龙看见这些伪造的龙鳞,龙颜就会又双叒叕大悦……
这龙颜也太容易大悦了,哪来的二傻子龙,一哄就乐,乔乐然腹诽。
他揩一把额角虚汗,冲立在他身旁照应的弟子比个手势,起身走到树荫下,贪婪地呼吸着从下方山坳吹来的凉风。
徐莉皱眉:“怎么了?”
“不行了妈,我想吐。”乔乐然扶着树干呕,“熏得慌。”
徐莉递去矿泉水:“小口喝,压压。”
乔乐然抿一口,用凉丝丝的瓶身抵住太阳穴,奄奄一息:“今天这味儿也太冲了……”
往常来拜他也泡药浴,但没这么熏人,而且往常仪式也没这么磨叽,都是一个小时完事儿。
徐莉纤细的眉一挑,正要开口,乔乐然口无遮拦道:“都蹦跶两个多钟头了,他几点完事?待会儿中暑晕桌上,再报销两百万藿香正气水……”
“说什么呢!”徐莉狠剜他一眼,“多大人了,嘴上没点儿轻重!”
乔乐然有点儿挂不住脸,鼓鼓面颊,嘟囔道:“没多大,未成年。”
徐莉深吸口气,道:“你十八岁这年大凶,得行大礼,所以这次和以前流程不一样。”她倦惫地捋一捋头发,“不是都跟你说过吗,说的时候听什么了?这也不信那也不信,万一真出什么问题,后悔都来不及……”
“妈,我突然不难受了。”乔乐然为逃避挨训,虚弱地飘回蒲团上跪好。
跪稳当了,就哼哼唧唧地发微信:我都快晒中暑了,我妈还说我。
聂飞:你老公也不说给你布个雨,什么狗男人,蹬了他吧,乐,我跳大神儿保护你。
乔乐然:……
又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这时,徐莉又冲他咆哮:“乔乐然!手机放下!”
又晕又熏又想吐、被迫搞封建迷信、被哥儿们调侃,还遭遇亲妈直呼大名的死亡威胁……乔乐然收起手机,心如死灰,面如死人。
……
在距龙神祠约十里地的山林中。
肃杀凉风穿林打叶,激起一片飒飒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自幽林深处传来,一株矮树后血柱飚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