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只顾玩耍,不像大人,被这么多人看着,颇觉坐立不安。
顾兰时眼神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连忙看向裴厌,想下去又觉得刚上来,花了二十文呢,屁股刚挨住鞍子。而且骆驼要跪来跪去,他们这儿没骆驼,不大习惯这些举动,不免心有怜惜。
“二十文坐一刻钟,有想骑的,都来试试。”商人见铺子里的同伴出来,往铺子里搬货,知道生意做成了,不用再忧心,总算能分出神赚点小钱,便吆喝起来。
即便寻常人家,二十文钱是掏得起的,商人话音一落,顷刻间便涌上来不少人。
顾兰时见没人看自己了,一下子放了心,因裴厌就站在骆驼旁边,便觉得安心不少。
见他俩坐稳了,裴厌将糖画递上去,顾兰时飞快吃完自己的兔子糖画,坐在这上头太高了,别人一眼就能看见。
围看的一群小孩见一个小娃娃骑在骆驼上,嘴里还呜呜哇哇的,居高临下,一副神气的模样,还一边舔糖画一边朝着他们咧嘴笑。
“阿娘!”
“爹!”
一群孩子叫着嚷着,跑去找大人,非要骑骆驼。
街道越发热闹,驼队有十头骆驼,一个人看管不过来,又来了两个商人。
一刻钟后,裴厌将面人老鹰放进竹筐背好,先抱星星下来,星星不想下去,骑得正高兴呢,摇着小脑袋,浑身都在拒绝:“不不不。”
但他太小了,再挣扎都没用,裴厌一把就将他抱下。
商人让骆驼跪下,顾兰时下来,见商人喊掏过钱的人去坐,他俩抱着星星先离开了这里。
一到空旷处,不再那么挤了,顾兰时笑眯眯的。
“还想骑。”星星连糖画都不舔了,眼巴巴望着那边的驼队和人群。
“行了,都骑一刻钟了。”顾兰时笑着说,又道:“咱们再往前,前头还有吃的喝的。”
星星贪玩,对骆驼念念不忘,即便听见有吃的,也没有挪开视线。
裴厌抱着儿子,和顾兰时一起往前走,很多人都围在那边,这边的人流一下子少了。
看见他俩过来,一些小摊小贩连忙吆喝招揽。
府城很大,街道长而直,不少大街都宽阔,横平竖直,交叉连纵,大体构成四四方方一座城。
卖鞋卖衣裳和各种布匹料子的应有尽有,连街上走的人,许多衣着打扮都光鲜亮丽,论一句穿金戴银也不为过,坐车坐轿子的,两人抬的小轿有,更大的华丽车轿更不少。
从打铁的门前路过,只觉热烘烘的,再往前一段,有个染坊,挂出来的各色布鲜艳多彩,着实惹人眼。
星星看见,小手伸长了试图摸摸,裴厌抱着他快步走远,他吃糖画,小手黏黏的,有点脏,这不是给人家捣乱吗。
前头要上桥,下面是一条城中河,顾兰时开口:“去河边给他洗洗手,不然全抹你衣裳上了。”
“好。”裴厌答应一声,两人就往石阶那边走。
四个轿夫抬一顶轿子从旁边路过,轿子旁跟了个老妈子,老妈子下巴微抬,眼神也颇有些盛气。
形形色色的人,都奔往要去的地方。
沿着石阶往下走,河上停了几条船,裴厌和顾兰时来到河边,蹲下撩水,给星星洗了手,又用帕子擦干。
糖画已经吃完了,星星小手攥紧又松开,掌心没有粘腻发出的声音,他咯咯傻笑,指着船只说:“小船。”
他们村有河,自然也有人行船打渔,有几次星星看见了,顾兰时告诉他那是船,他就记住了。
河沿没什么看的耍的,裴厌又抱起星星,和顾兰时往上面走。
石桥跨过河面,一过桥,就看见个伞坊,摆了不少油纸伞出来,有彩有素,描画汇彩,摆了一堆,着实让人眼花缭乱。
色彩容易吸引小孩子,星星也喜欢看漂亮的东西。
刚才的染坊布匹不好乱碰乱扯,见儿子吵着要过去,裴厌和顾兰时便往伞坊那边走。
除了惯常用的油纸伞以外,还有小一圈的伞,明显是给娃娃用的,十来把小伞,伞面画的东西各不相同,有花鸟有草木,还有胖鲤鱼戏荷花。
裴厌放星星在地上,叮嘱道:“这是人家的东西,不能乱戳乱拿,摸摸可以。”
“嗯。”星星奶声奶气点头。
顾兰时看一眼胖鲤鱼,又看一眼胖星星,笑眯眯的,说:“给星星买一把小伞好不好?”
“好!”星星大声答应,乐得手舞足蹈。
糊伞面的店家起身,问要哪个。
顾兰时掏荷包,指了指画胖鲤鱼的油纸伞,店家合拢了伞面,将油纸伞递给裴厌。
星星在下面伸手,嚷着要拿伞,裴厌给了他后,他可高兴了,小伞更轻些,他会开伞,自己就把伞面打开了。
“不能打在头上,就这样,侧着玩。”顾兰时结了账,连忙阻止星星想打伞的举动。
他两手拧着伞木柄,转了几圈给星星看,星星瞧见伞面飞快旋转,乐得拍小手。
“试试。”顾兰时把伞递给儿子。
星星很聪明,学几下就会了,就站在这里转伞,直到转累,他抬头看看大人,笑嘻嘻将伞递给阿爹,说:“爹爹转,转。”
裴厌接过,卖力给儿子转了好一会儿,伞面旋转,在空中划出圆弧。
“行了行了。”顾兰时一把抱起星星,转下去就没完了,臭小子自己懒,还要让别人给他转。
见前面还有卖糖画的,顾兰时转头问道:“要不要再买一个糖画吃?”
裴厌收了伞,想反手放进背后的竹筐,想起星星的老鹰面人在里面,便卸了一条筐绳,将竹筐拽到身前,避开老鹰,将伞搁进去。
闻言他抬头,笑道:“不是都吃过了。”
顾兰时本想张嘴,但觉得不妥,哪有把十几二十年前的旧伤疤翻出来的,便住了嘴,没有多提,心道等回去的时候,路过糖画摊子,不用问裴厌,再买三个就成,路上歇脚的时候吃。
府城离得远,星星太小了,来时赶到半道,还停下来缓了一阵。
裴厌想起顾兰时吃糖画时说的,以为是他好些年不吃,馋了,正要说也行,就听见从他们身旁经过的人在谈论什么滴酥鲍螺、酥山,雪白绵软,入口如化了一样。
那两个汉子走得快,说着就进了前头一家酒楼中。
无心听了两句,裴厌眼眸微动,按那两人说的,酒楼中就卖滴酥鲍螺。他转头问道:“要不要进去尝尝,就他们说的滴酥鲍螺。”
顾兰时听过这样东西的大名,贵不说,宁水镇卖得也少,曾经他大伯去镇上吃酒,运气好,沾别人的光尝了一个,回来别说顾家人,全村都知道滴酥鲍螺了,这事都过去十几年了,他大伯想起来都会提一嘴,那个滋味儿,真是没吃过的人都想不出来。
见顾兰时犹豫,裴厌笑道:“走,进去,正好也饿了,点两个菜吃,坐着也歇歇脚。”
他往酒楼门前走,顾兰时抱着星星,只得跟上。
伙计见来了人,连忙招呼,在前头领着他们三进门落座,这会儿吃饭的人不多,刚才进来的两个汉子坐在窗户那边。
顾兰时打量了一下酒楼的陈设,明显是个好地方,处处整洁宽敞,也是,能卖滴酥鲍螺的地方,哪能是寻常酒馆子。
裴厌神色不变,问伙计都有什么菜。
跑堂招揽主顾的伙计最擅这个,很快报了一串菜名。
“来个卤鹅掌,荷叶蒸鸭。”裴厌想一下,又要了一道素菜,两荤一素,足够吃了,这两样肉菜家里没做过,尝一回。
他又问道:“滴酥鲍螺怎么卖的?”
报菜名时,其中滴酥鲍螺,作为他们酒楼的绝活,自然在其中,也是因为早念顺了嘴,没想过这两人会点,衣着再干净没有补丁,也能看出是乡下来的。
伙计有点诧异,但说话快,没有犹豫:“一碟五钱,酥花一对,酥山一对,另两对酥螺。”
也就是五钱银子才吃八个。
顾兰时暗暗惊叹,这也太贵了。
伙计又开了口,笑道:“咱们这儿价钱公道,一碟八个整,别处想要这价钱,遇不到,若只想尝尝,半份也是卖的,但要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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