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坐在地上哭了好半天呢,他咋就这么衰!
他不就是卖了几本书、几卷画么!
长乐殿,赵酀坐在书案前,依旧在看奏章。
他本就不喜欢隔壁那座属于皇帝的寝殿,那地方,他生父住过,他觉得脏。
自余心乐在长乐殿住过两次,他索性也住在长乐殿,就连摆置都未更换,依然是余心乐喜欢的那些,这些日子他还不停做调整,试图令这里离余心乐的喜好更近。
这样的宫殿,即便是他独自居住,好像也不再寂寞。
这会儿,他边看,边咳嗽,身边的太监怕他,却也不得不担忧地小声道:“陛下,您歇歇吧,您已经八个时辰未睡。”
“这么久?”赵酀不禁诧异,竟然这样久?
“是,昨晚您忙到子时,小憩片刻又起来上朝,直到现在,您还没有再歇过呢。”大太监都要说哭了,按理来说,皇帝们的大太监都是自小陪着一同长大的,遇到这种情况总能劝说几句。
陛下不同,五岁就去岭南,身边哪来的贴身太监,甚至陛下根本就不喜欢用太监,就他也是陛下不得不选出来的摆设,哪怕是摆设呢,他也不指望得到陛下的信任,可陛下若是生病,他是要被问罪的啊!
陛下体魄强壮不假,再强悍的人也经不住连续两个多月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啊!
大太监又壮着胆子道:“陛下,是否叫御医过来给您把个平安脉?”
都咳成这样了,他很担忧!
赵酀放下笔,闭了眼睛,双手揉了揉两侧穴位,声音已是沙哑:“不必。”
大太监也不敢再劝,又给他新上一盏热茶,赵酀拿起喝了半盏,眉头也不由微皱,咽水时嗓子很疼,倒是难得,他几乎很少生病,难道还真是累着了?
犹豫着是否要歇息一会儿的时候,那些侍卫来了,将事情告知他,又将那一包的东西放到他桌上,赵酀屏退众人,倒不是很好奇这些书。
他知道余心乐喜欢看些什么行侠仗义的话本子,恐怕是去琉璃坊淘书去了。
他不是很在意地解开包袱,随意取了其中一卷画,右手还拿着茶盏喝热茶,左手随手将画卷摊开,眼睛一瞄。
他差点将茶水喷出口。
他火速放下茶盏,拿起画卷细看。
他没有看错!
这是春|宫图!
还是男子与男子的春|宫图!
赵酀已经猛地站起身,倒没在意那春|宫图的内容,他来回转了几圈,走回书桌后,双手撑在桌面,素来沉稳的他,竟已被愉悦包围。
难道说,余心乐开窍了?!
余心乐跟小胡喝着茶,按理来说,他们俩的家世与成长环境截然不同,本该没什么好聊的,可余心乐就觉得跟小胡聊天很痛快,总有说不完的话。
小胡每回说到他隔壁家的慧娘,就好像变了个人,余心乐在一旁言笑晏晏地看着,觉得这样的小胡跟钱宸好像啊,这就是所谓的身陷爱情中人吗?
殊不知,他自己想到赵酀时傻笑的模样,与这又有何分别?
两人正聊着,余家的大管事来了。
大管事对余心乐笑道:“少爷,老爷、夫人派我来接您回家呢。”
“啊,是有什么急事吗?”
“夫人从前的旧识,那位李夫人,您也是知道的。”
“我知道,他们家外放金陵,还去平江府我家玩过,他们也回京了?”
“是,李大人回京述职,他们前几天刚回来,今天就来咱家做客呢。”
一般来说,除非是通家之好,否则很少有这样突然上门的,总会提前几天就发帖子。
那位李夫人算是他娘为数不多的朋友中的一位,是个很好的嬢嬢(阿姨),对他也很好,他挺喜欢这位嬢嬢的,他当即起身,小胡已经道:“余少爷您快去忙吧!我也得当值去了!”
“好,我们下回再聊~”余心乐顺手摘下双鱼佩,给小胡,挤挤眼睛,“送给慧娘吧!”
说完,余心乐大步流星地走了。
小胡苦笑不已,什么送给慧娘啊,送给陛下还差不多!
话说回来,他们陛下如今已经有多少块双鱼佩了?
余心乐到家没多久,李家人便来了,来的是李大人、李夫人,与他们的一双儿女,李少爷,余心乐挺熟悉的,在江南见过好多次,李小姐,他没见过。
这位李小姐,一直留在京城的祖父母跟前,不曾去过江南。
余心乐负责招待这对兄妹,同龄人,很容易玩到一起,再者对方的性格都很好相处,只是玩了没一会儿,李少爷就被人给叫走,说是长辈叫他去有事。
李少爷临走的时候,还说他很快就回来。
他们当时在花园里下棋呢,余心乐还等着李少爷回来,结果不知多少个“很快”过去了,李少爷也没回来。
余心乐有些纳闷,想叫西园去看看。
李小姐“噗嗤”笑,余心乐抬眼看她。
李小姐看着他笑道:“你还没看出来呀?”
“什么?”
“哎,我爹娘、你爹娘,想撮合我们俩啊。”
“……我爹娘没跟我说啊!”余心乐大惊。
李小姐更是笑出声:“你真有趣。”
余心乐脸涨得通红,赶紧否认:“不,我没趣,我一点趣味也没有!”
“噗!”李小姐再笑,“你放心好啦,我不会看上你的。”
“……”
“当然啦,我也知道,你同样看不上我。”
“……倒也不至于这样说。”
李小姐扔了棋子,看着他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们都不是彼此喜欢的类型,虽然我们这样的人家,都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在可行的范围里,尽量找个自己中意的人,对吧?”
余心乐很少遇到这样直接的人,但对方说得确实在理,他点头:“是这个道理。”
“我们还年轻呀,为什么不能找个自己喜欢的。”
“李小姐,你与我认识的其他小姐,都不同。”
李小姐笑着朝他挤挤眼:“我就当你是在夸我,我也觉得你与我认识的其他少爷都不同。”
“哈哈,那我也当你是在夸我!”余心乐热心地问,“李小姐,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唔,其实我也不知道,我长到这么大,最远的地方也只去过大相国寺,还是与祖母同去的,外男更是没见过几个。”
“总要有个偏好吧?”
“嗯……”李小姐努力想了想,“我爱读书,所以我想,我应该会喜欢学问好的人,我听我哥哥说,今年的状元郎学问就极好,他作的文章,我看过,当真不负盛名。”
“……”余心乐听到这话,心中便是一突。
李小姐说了一气,见余心乐没有反应,疑惑看去:“余少爷,你怎么了?”
“……没怎么,我也喜欢学问好的人。”
“是吧。”李小姐嫣然一笑,玩笑道,“只可惜,这位方状元总是在宫里,否则我也真想效仿他人,派人将他捉回家里呢,我哥哥也赞同。”
李小姐说得咯咯直笑,余心乐干笑。
余心乐与李小姐相谈甚欢,双方父母却是误会,还以为他们对彼此有意。
李少爷又约余心乐明天出去游玩,说是要介绍几位朋友给他认识,其中也有在国子监读书的,李小姐无奈地悄悄朝他耸肩,余心乐也挺无奈的,偏偏此事,父母们并未挑明,他们俩也不好直接说“我不同意”,否则两家面上都难看。
估计父母们试探几次,就会问他们的意思,到时他与父母说清楚便是。
毕竟两家交情一直不错,余心乐应下李少爷的邀约。
夜里,余心乐却失眠了。
他反复地想到赵兄,他已经测试过,知道自己不是断袖,赵兄更不会是,世上哪来那么多的断袖呢。
然而这个京城里,像李小姐这样暗中钦慕赵兄的人得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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