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熙沉无动于衷:“薛公子,你分明怜惜熙沉,喜欢熙沉,这才出言相救,熙沉早晚是你的人……”
江熙沉见他没吭声,点到即止。
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也有使苦肉计的一天。
他就要说话,头顶薛景闲却忽然连袖子包手的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手一点点拿离了自己的腰侧。
江熙沉心下惊了,眨眼稳住神色。
薛景闲两手隔着袖子握着他两只手,任是一丝一毫都没碰到他,江熙沉像个木偶一样,任由他摆布,动弹不得,这个姿势着实有点尴尬,他两手前伸着,逐渐半折举起来,像是揩油被抓到的采花贼,以一个投降的姿势被抓获。
被揩油的还是个模样一看就不安分、桃花遍地的男子,揩油的那个还光风霁月,一尘不染。
江熙沉破天荒有些羞怒,勉强压下面上不正常的热度。
薛景闲也是尴尬地想要咳嗽掩饰,他这握着是握着了,可这一时半会儿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放了怕他再抱他,不放,这么面对面说话,手还悬在半空,实在是……
二人一时之间谁也没说话,江熙沉知道沉默太久会露馅,就要说话,薛景闲也怕自己莫名其妙如此为之露出破绽,叫江熙沉起疑,先抢了话头,叹了口气道:“江公子,何苦为难本公子呢?”
“你这模样,你以为我不喜欢么,我喜欢得紧啊,比花魁娘子还喜欢,”薛景闲佯痛心道,“只是真话在皇后娘娘面前我也说了,你要不是户部尚书家的,我就娶了啊,只是你是啊,娶了你,我那岂不是一屁股麻烦?”
江熙沉面上的热度稍稍下来,有些意外,薛景闲似乎和他想象的有所不同。
“你真当我傻啊?”薛景闲叹了口气,瞥了眼外头贴得越来越近的人影,道,“你的心思我知道的,你是想靠我躲二皇子三皇子,我刚好就怕这啊,你模样再好,家底再牛,我那也不敢要啊,那得罪的是什么人?”
“再说了,你性子的确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俩这哪里处的下去?你要对我生怨,到时候你那样的门第,我不是完了。”
薛景闲知道说假话一定会露出破绽,最好的谎言是真假参半,低声道:“之前那封信,还有花魁那一闹,那可不就是给你点面子指望你家行行好,放过我,主动来退婚算了。”
“老子不蠢啊,美人配英雄,我这样的,就是有福得了美人,我也守不住啊,你没法拒绝皇家人,只能予取予求,你他娘的到时候被迫给我戴个绿帽,我也得受着啊。”
江熙沉:“…………”
“我可要面子得很,不要不要,这天上就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薛景闲语速快得很,眨眼就说了一大通,虽都是大白话,却意外地思路清晰得很,江熙沉眨眼就明白了。
他就说这薛公子暴露出来的水平,怎么能在岷州那地方呆二十余年,没被他家里人折磨的不成人样,原来是扮猪吃老虎,实际是个聪明油滑的,那倒是好沟通。
江熙沉知晓假话要掺一半真话讲,委屈道:“薛公子,熙沉绝没想过要害你,也从未瞧不起你,我在皇后面前说的,都是真话,攀龙附凤,熙沉绝没这个心思,熙沉只想侍奉好父君,平淡度日,像我这样的男子,岂容自己做主?熙沉若真进了皇子府上,哪有命活?”
薛景闲叹了口气。
这倒是真的,皇家少有痴情郎,二皇子和三皇子为了储位明争暗斗,更是阴险狡诈。
人已经有正室,江熙沉要真嫁过去,最多是个侧君,低人一头,又是这么个性子,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怎么还手。
江熙沉见他不吭声,缓缓道:“薛公子无依无靠,熙沉略有家底,熙沉嫁过去,日后做你的靠山,我家就是你家,我家助公子平步青云,也算补偿公子。”
“先前那封信,熙沉也并未完全说实话,如今却是字字真心。”
薛景闲疑窦稍释,他就说父亲都是深扎官场的人,怎么养出这么个愚昧无知、毫无血性的儿子,人都踩他脸上了,他还说踩得好,原来是为避锋芒,装了一二。
如今想来,江熙沉也不算坏,可归根结底也是个三从四德的人,是他见了就要抱头躲的那种人。
“若真有公子所说的那天,熙沉宁死不屈,薛公子绝对不用担心。”
薛景闲听着“宁死不屈”就直头疼,叹了口气道:“你的处境我知晓了,我有个好法子,能解你的难处。”
江熙沉见他语气缓和下来,唇角暗挑了挑,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感动:“多谢薛公子怜爱,熙沉无以为报……”
“不用报不用报,”薛景闲道,“你绝不会嫁给二皇子三皇子,对么?”
江熙沉道:“自是。”
薛景闲道:“我亦绝不会娶你。”
江熙沉蓦地抬头,在薛景闲低头看向他的那刻,勉强按捺住了脸上的震惊。
“这是你我二人绝不会动摇的立场,既如此,”薛景闲说了下去,甚至轻松笑道,“那你改嫁便是!”
“…………”
第12章 岷州多山匪
江熙沉多年以来伪装的天衣无缝的神情再也绷不住了,他在薛景闲意识到不对劲前猛地低下头掩饰,满脸难以置信。
这薛公子是有毛病吗?
他不是好色有好多相好吗?就多他一个?
还是他不好看了?
他说叫他改嫁?
改嫁?他真没听错?
“……改嫁?这是何意?”江熙沉强颜欢笑道。
薛景闲道:“既然我不会娶你,你也不会嫁给二皇子三皇子,那你快些和我退婚,嫁与旁人便是。”
薛景闲还以为他这问是没听明白,特地贴心地解释了一二。
江熙沉:“……”
江熙沉一时百感交集,他二十年来,第一次这么无语,他的未婚夫君,在皇后娘娘偏殿,举着他的手,建议他改嫁。
他是认真的,真的完完全全对自己一点意思都没有。
江熙沉经商多年向来波澜不惊,念及这个事实,稍稍别过脸。
……自己竟差劲到这地步。
原来自己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他心气有点上来,他一向是个不服输的,就不信这个邪,抬眸望他:“……薛公子的意思,熙沉明白了,多谢薛公子关心。”
薛景闲松了口气,就要和他串个话,回去回复皇后,却听江熙沉道:“薛公子可能不了解熙沉,熙沉认准了一个人,就不会轻易动摇。”
薛景闲猛地听见这句,瞬间头都大了,指着自己道:“我这样的人渣,你有什么好认准的?”
“……熙沉说了,”眼前人低着头,声音虽小,语气却固执,“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薛公子是熙沉的夫君。”
薛景闲不可思议道:“你这又是何必……”
眼前人抬眼看他,眼眸里是少年郎的天真执着:“薛公子,你是现在不喜欢我,可来日方长,熙沉总能努力,叫你喜欢上我的。”
“……”薛景闲痛苦万分,见他一脸笃定,不得已狠心道,“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东西是努力不来、求不来的,只能旁人神魂颠倒,心甘情愿不知不觉乖乖奉上,我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你,更别说娶你。”
他说完都觉得话重,有些担心江熙沉情绪,密切注意着江熙沉的神情,稍有不对就再说几句给他个台阶下。
江熙沉瞧着薛景闲那张脸,心道果然。
他的面目开始比二皇子三皇子可憎起来。
薛景闲有些胆战心惊,这种足不出户的小公子,他还是第一次接触,不是太清楚他们的心思。
江熙沉冷冷勾了下唇角,在心里给薛景闲判了死刑,本来想要即刻处死,叫他滚蛋,想了想自己眼下的处境,改成了凌迟处死,延后执行,失落道:“薛公子的意思熙沉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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