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萧景闲提着毛笔,却迟迟不动,反倒笑了一下,过了一会儿,跟握箭似的就两手握住了毛笔,坐在那里一脸过于天真无邪的笑,落在罗明和陶宪眼里就有些诡异。
自家主子有多腹黑,他们可是知道的,笑成这样还真……
罗明在陶宪的致使里,咳嗽一声,靠近萧景闲,萧景闲面前的宣纸上还是空无一物,倒是宣纸边上摆着一块纯白圆玉,玉的中央有条裂缝。
罗明愣了下:“这好像是二皇子送给江熙沉的那块?”
萧景闲止住笑,回神,应了一声。
“怎么在王爷这儿?”
萧景闲一笑,那笑颇有些少年郎的顽劣在里面。
陶宪在罗明的告知下,好容易接受了主家就是江熙沉,也接受了那个让自家主子委屈地抹眼泪的是他折腾了老半天要退婚的人,这会儿见他迟迟不动笔:“王爷要写什么,陶宪帮王爷写?”
萧景闲摇摇头:“这只能我自己来写。”
陶宪愣了愣,这对话着实有些熟悉,他佯装若无其事道:“王爷莫非要写给江熙沉?”
萧景闲白了他一眼:“我给他写信做什么,我要想他了我直接跳进去看他不就好了。”
“……”陶宪心道有道理,又道,“那……”
萧景闲一笑,那笑莫名有些缺德:“写给本王的好皇兄。”
罗明望了眼边上那块白玉,机灵道:“二皇子?”
萧景闲挑眉,不再说话,拿起一边瞧了老半天的一张皱巴巴的宣纸,照着上面的字就开始写。
写出来的字字字娟秀文静,和边上皱巴巴的宣纸上的如出一辙。
第64章 这么多年没送出去是蠢的吧
萧景闲到时,江熙沉正窝在椅子上看书。
萧景闲还是第一次瞧见他腿架在桌子上、书架在腿上、后背舒舒服服地抵在椅子上看书。
他惯喜欢穿宽松柔软的衣裳,干净的雪白衣袂随着风吹在他靴下微微晃荡,让他显得十分闲情逸致,丝毫不像凡俗被烦恼所困的人,到哪儿都能忙中都闲找到让自己舒服快乐的方式。
他一方面很高兴很放心,一方面……他娘的又有点不甘心。
不甘心他潇洒到这样,什么都不往心上去,可这时候他要是不潇洒,自己估计能急得火烧眉毛。
“你还来干什么?”江熙沉冷冷道。
萧景闲陡然听到这语气,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在江熙沉视角,他俩可能还停留在私底下吵了一架、大庭广众冷战、然后自己非礼他他聪明溜走的阶段。
萧景闲忍着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江熙沉半天没等到应声,抬头往房梁上那人看去。
萧景闲不解道:“你怎么知道的?”他可没弄出一点动静。
江熙沉:“我在看书,点着灯,忽然书上一大团阴影,字都看不清了,你觉得呢?”
“……”原来是自己挡着他光了。
萧景闲脸不红心不跳地从梁上跳下,江熙沉道:“今儿是挡着我光了,明儿是不是把房梁踩塌了,把我压死了?”
“……”好大的火气,萧景闲道,“你希望我明儿也来?”
“……”江熙沉没搭理他,又继续低头看书了,萧景闲毫不尴尬,兀自坐到一边的椅子上,拿起他果盘里的李子就咬了一口:“你就没些别的爱好?每次来都在看书。”
“我看书又碍着你了?禁足不看书,还能干什么?”
萧景闲下意识就要喊“沉沉”,对上他那张不说话时一脸冷淡精明相的脸,忍住了,莫名一笑,腾得就起来了,一个闪身就歪到了江熙沉案前,上身倾着,几乎和他眼对眼。
江熙沉挪着凳子稍退了退,不去对上他视线:“干嘛?”
萧景闲道:“咱们打个赌。”
江熙沉望向他,像是在等他下文。
萧景闲好容易遮住所有缺德的笑,一本正经道:“我要是让你解了禁足,你就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萧景闲扶额,果然,这还是他的沉沉啊,关注点永远在他会有什么损失,他压根直接忽略了前半句。
不好骗,非常非常不好骗。
萧景闲道:“反正绝对不会物超所值。”
江熙沉狐疑地望着他,长睫轻眨:“真的?”
萧景闲不耐烦道:“哎呀,我俩曾经合作那么多回我什么时候占过你便宜?对吧对吧?你真跟我斤斤计较,那你仔细想想呀,我是不是超级厚道?”
江熙沉顺着他的话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这样,萧景闲之前能成为他最大的客户,就是因为他虽然手段狠辣,但只是对敌人,对朋友足够厚道,出手阔绰,从不想占他便宜。
江熙沉轻轻地“嗯”了一声。
萧景闲总算暗松了口气:“答应吗?”
江熙沉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补充道:“不会物超所值。”
“拉钩。”萧景闲支起胳膊。
江熙沉并不伸手,睨他一眼:“你幼稚不幼稚?”
萧景闲:“那你写个字据,这不幼稚了吧这是不是非常成熟江大商人?”
一叫他立字据,眼前人眼底透着微微警惕,对商人来说,空口白话画大饼什么都行,一旦牵扯到白纸黑字,就怎么也抵赖不掉了,真要抵赖,甚至能闹上公堂,他虽冷着脸,却乖乖伸出了小指。
他的小指又白又漂亮,似乎因为太幼稚有点难为情,又或者是太精明悄悄有些反悔,往回缩了缩,被萧景闲一把勾住。
他们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了,可正儿八经纯情地勾个手指,还是破天荒头一回,指头交缠,有种说不清的意味。
江熙沉和他大拇指盖完章就飞速收了手。
萧景闲这会儿有点懂他的心思了,江熙沉认为他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所以摸一下他就是踩了一下他又大又多的狐狸尾巴,让他有点不高兴了,让他有点觉得自己不完全属于自己了。
不是嫌弃别人,他那压根就是单纯的自恋,自恋到不高兴给别人摸一下占一点小便宜。
不高兴别人管他是这样,他感觉自己的生活被人插手了。
不高兴他抱他也是这样,他感觉他自己的行动能力被剥夺了。
他希望什么都是他自己主动,旁人若是要怎么着他,得先问一声,得到他的允许,不然就是在踩他的大尾巴。
他还非常非常记仇。
萧景闲眼底兴味更甚,面上倒是一句话都没说,拉完勾就松手了。
江熙沉上回的事可一点都没忘,冷着脸撤回手,就要继续看书,见他拉完勾又懒洋洋地坐到了一边,拿起自己看过的一本书就看,嘲道:“你打算这样帮我解了禁足?”
萧景闲挑眉:“你信不信我坐在这里也能帮你解了禁足?”
江熙沉似笑非笑道:“你能怎么帮我?和我家撕破脸几次三番公然‘羞辱’我的八皇子?”
他这事儿不找萧景闲,一个是不想找他,还有一个就是因为找他他也帮不了他。
在皇帝那儿、在朝臣那儿、甚至在百姓嘴里,八皇子都和他家势如水火,都厌恶他厌恶到了极点,旁人轻巧一句话的事情,到了萧景闲这儿,却难如登天,他不能明着帮他。
所以还不如直接越过他找萧承允了。
所以萧景闲和他打赌,他还真不觉得自己会输。
萧景闲挑眉,本来他是真不好解决,要解决也只能解旁人之手或者旁敲侧击隔山打牛,可……
“对了,”江熙沉的目光不知何时从书上挪开了些,若无其事道,“昨夜我喝醉了,后来是不是遇到了你?”
萧景闲眉梢暗挑,压下眼底的使坏,模棱两可地“嗯哼”了声,敷衍道:“怎么了?”
江熙沉暗瞥了眼他神色,见他一脸平淡,这才暗松了口气,语气同样平淡:“我没有说什么吧?”
“没有啊,”萧景闲诧异地望向他,“你难道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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