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自如就回过神来了,他平静地询问宴清河:“你是自己想通了吗?”
宴清河点头:“是。”
绪自如已经问过很多遍,不甘心也没办法,他跟在宴清河身后跑了这么多年,不管是什么原因,对方说不要他就不要他,说丢下他就丢下他。
他实在没有那个精力再去纠缠。
他冲宴清河点了下头,继续往山下路走去了。
这是绪自如记忆中,自己跟宴清河最后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他上辈子至死好像也没见再过宴清河一面。
这再次睁眼,突然看见这么个宴清河,他有些奇怪。
但是再想想,宴清河对小孩子好像一直都耐心挺足。
自己最开始那一次见他,他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成功安抚了他刚到异世时的紧张。
绪自如这会儿在宴清河怀里待得难受,晃着手脚想从他身上跳下来,他现在是个小孩子身体,胡闹起来不至于太让人觉得奇怪。
他便学着慈善堂内小孩一样吱哇乱叫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宴清河一双手臂稳如磐石,他盯着绪自如问:“你要做什么?”
绪自如吱哇乱叫又喊着说:“我要撒尿!放我下来!”
旁边站着的何枕二人闻言都笑了起来,宴清河却罕见地手足无措起来,他把绪自如放下,话还没说,绪自如撒腿就往外面跑。
宴清河没忍住想要跟出去,何枕在旁边笑呵呵地说:“这小娃儿看着挺聪明伶俐。”
宴清河没搭腔,抬步直接走出去了。
小孩子的身体限制了绪自如一个成年人的灵魂,被何枕夸赞为聪明伶俐的绪自如撒腿跑出了大堂就想躲离宴清河远远的。
目之所及只剩下院里一棵大槐树,他跑到树底下就要往上爬,奈何手短脚短爬得十分费力。
宴清河过来的时候,他蹬了半天还没爬到宴清河肩膀的位置。
宴清河把他从树上抱下来,问他:“你要什么?”
绪自如说:“我要到树上去。”
宴清河问他:“为何?”
“高。”
绪自如心里想得是离你远点,嘴上哼哼地说道。
宴清河抱着他,几个轻巧的动作就带他飞上了他久爬不上的树干。
绪自如有些烦:“你放下我。”
宴清河说:“危险。”
绪自如想我现在是个没进化完全的人类幼崽,谁他妈听得懂你在说什么,嘴上便一直道:“你放下我。”
宴清河似拿他没办法,挑了一节最粗的枝干把绪自如放了上去,然后自己下了树。
他站在树下仰头看绪自如。
绪自如坐在树干上不动,他便也仰着头不动。
绪自如抱着树干在树上低头看宴清河,大声问他:“你是谁?”
宴清河十分简略地回道:“宴清河。”
被层层树叶挡到,绪自如抱着树干直翻白眼,嘴上继续演小孩子戏:“这是什么地方?”
“慈善堂。”
宴清河仰着头回道。
“……”绪自如有些无语,觉得宴清河这辈子没跟小孩交流过,嘴上又道:“我不想在这里,我想回家。”
宴清河这会儿没说话了,隔了好久他才问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家?”
绪自如条件反射地接嘴道:“阿爸阿妈都在家的家。”
宴清河久久不语。
何枕出来时就见一大一小两个人隔树对望的画面,他走过来,有些不放心:“怎么上树去了?多不安全。”
宴清河神情有些愣,他垂在一旁的手,手指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半晌才反应过来回道说:“无事。”
何枕说:“小孩这个年纪正是调皮的时候,这次你带他上去了,你能在下面照看着。
下次他自己爬上去摔了怎么办呀?”
育儿这种事向来不在宴清河的能力范围之内,天极门内有好几个专门教养小孩的嬷嬷,且天极门门规甚多,五六岁大的小孩已经被教的不会调皮乱爬树了。
更何况他这次是要带绪自如走的,绪自如什么时候爬树他都能看着。
想到这他又不以为意起来,只淡淡地说了句:“无事。”
那树上的绪自如见又有人站在树底下看他,便又问道:“你又是谁啊?”
何枕笑眯眯地说:“我叫何枕。
你现在待着的地方是我建的,你今天的午膳也是我安排的。”
绪自如在树上哼唧:“我都没吃饱。”
何枕哑然:“没吃饱,为何不多吃些?”说完又想小孩肯定是受了苦,不敢多吃,一时又有些心酸。
绪自如不知他心里想的那些,只心里道——你院里养这么多娃娃,我多吃一口别人不就少吃一口么?他可舍己为人了。
何枕又道:“你若是现在乖乖从树上下来,我待会儿偷偷再给你吃些东西,可好?”
绪自如不为五斗米折腰,继续问道:“那今日带我回来的伯伯是谁啊?”
何枕耐心地解释道:“他是我们家管家,你可以管他叫东伯。”
绪自如哦了声,又问:“那同你一起进门的那两位又是谁啊?”
何枕说:“那是我夫人及我养子。”
绪自如爬在树上迟疑了好半会儿,据他所知何枕未婚,而且养子也应当不是个这么大的养子。
绪自如便故作调皮,十分不礼貌地问道:“那他们叫什么呀?”
何枕脾气很好,温和又耐心地回答起一个小孩子的问题:“内子名唤宁箐。”
绪自如有些疑惑。
何枕又道:“养子名唤何岁,大你挺多的,你平日要有事可找他帮你。”
“他小名安息,你可以唤他安息哥哥。”
第22章 慈善堂(三)
绪自如趴在树上,闻言愣了愣,潜意识里总觉得好像有些问题。
他抱着树干喃喃自语:“何岁……何岁……安息……”
脑子里突然十分突兀出现了另外一个名字——何潺。
何潺又是谁?
他在树干上探头往下看:“你会有很多个养子吗?”
何枕似乎被他问愣,他摇了摇头,觉得绪自如是童言无忌,笑道:“那倒没有。”
他笑眯眯地问道,“你是想阿爹阿娘了吗,我想来跟你阿爹年纪差不了多少,你可以把我当成你阿爹。”
绪自如没想捡个便宜爹,只是觉得自己记忆可能出了些问题。
他独自一人在树上细细回想自己关于何枕这个人的记忆。
半晌也只提取出了“何枕”、“大善人”、“女娲石”两个关键词。
而树下站在何枕身旁的宴清河,他仍仰着头一错不错地盯着树上绪自如待着的那根树杈,嘴上对何枕道:“无需,我会带走他。”
“嗯?”何枕有些疑惑,“你认识这个小孩吗?难道是熟人之子?”
何枕其实见宴清河也次数了了,就最近几年多见了几面。
这个修行人情绪很淡,虽说见面说话称得上是礼貌,但也明确能感觉到对方没怎么把你放在眼里。
他们玄门各派的修道人士个个觉得自己能修成大道,自是不屑于跟普通人真心交友,何枕认识的修道人颇多,也清楚这一点。
宴清河要比那群人更加冷淡些,几年前他第一次见宴清河,天极门人下来慈善堂收养稚子。
他们零零散散带走了五六个孩子,何枕把几个孩子送走,夜里宿在慈善堂内。
小孩夜里睡的早,他跟宁箐在外间屋内小声聊孩子的事情,大堂传来叩门的声音,何枕掌着灯去开门,门梢拉开就看见宴清河站在门外。
他一头漆黑的头发也没束起,披散在身后,踩着月光神情淡漠地问:“慈善堂何枕吗?”
何枕点头:“请问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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