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子刚刚沐浴完,舒服地躺在温暖的被子里。他一头长发柔软地披散下来,清丽的小脸雪白透明。此时这样小狐狸一样笑着抬起眼睛,看起来简直又娇气又俏皮。
只是这样一眼,戚长风黑沉的眸中也带上了笑意,“小殿下这就记不清了?”他支起长腿,整个人上身都更朝床榻内伏了过去,“那我再说一遍吧——我爱小殿下,我心慕于你。”
一种玄而又玄的快乐在一瞬间就延着重重的纱帐弥漫开来了。不需要任何理由,只依托着爱语。
在那三两个呼吸之间,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康宁就那样静静地卧在枕上,一时间神思游游荡荡,好像整个人都要化在了戚长风的目光里。
好像又过了很久,也可能只是雪霁天晴的刹那、月亮正穿梭过一朵云,康宁的眼神才重新慢慢聚拢,汇在面前这个男人脸上,张口便是一种形容不出的柔情:
“你傻撅在那儿干什么?像个大头虾一样。”他的声音比初雪还轻,“上来——”小皇子拍拍自己身旁的床榻,“过来离我近一点儿,我还要审你。”
“审我什么?”戚长风像个木瓜一样笨手笨脚地爬了上去,看起来比刚才于宴上牛饮时都更醉了。
“这么说——你是不喜欢孟姐姐了?”小皇子好像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戚长风瞬间吓得无比清醒!
“你说什么?你怎么会想着把她跟我扯到一起?!”明明戚长风今日以前都从没想过他跟孟白凡之间会有什么特殊关系,但可能是燕归下午刚吓唬了他一番,导致他此刻竟有了一点莫名其妙的心虚。
——就像那种明明只是把没洗的袜子藏匿在床底的男人,但是当他老婆问他是不是藏了私房钱,他也会立刻开始陷入一种长期被规训出的、不受控制的自省。
“是不是燕归那臭小子跟你说了什么?!”戚长风又急又气,“我就知道!这个混球!他诬赖我,他就是看不得咱俩好——反正他说什么你都别信!”
但是小皇子又不知道他俩下午那段公案。更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讲给燕归的心事被燕归偷偷拿来给戚长风施加刺激。
“这跟人家阿归又有什么关系?”康宁谴责道,“我就说你总是针对他吧,你还不服气。而且你干嘛这么大反应啊?怎么了,被我说中了,你心虚?”
戚长风哪里还顾得上继续骂燕归那鬼小子呢。他立刻要先想办法把自己摘干净:
“当然不是啊,我喜欢孟白凡干什么?”戚长风一面否认,一面还找出了一个强有力的支撑依据,“而且应该挺明显的吧——孟白凡有心上人了。黎承豫多迷恋她啊,她也挺喜欢黎承豫。”
康宁不说信也不说不信,他就那么舒展安闲地靠在枕上,盯着近在咫尺的另一双眼睛,好像他正煞有其事地分辨这人话中真假似的。
半晌,小皇子才悠悠地又冒出一句,“所以你是知道了孟姐姐跟我二皇兄两情相悦,自己没有什么机会了,才退而求其次来喜欢我的吗?”
“你——!”那一刻,戚长风心中真的生出了几分火气。
但实际上只有一瞬,他就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坏东西眼睛里一闪而过的促狭笑意。
戚长风哪里知道——
康宁其实是在暗搓搓地报复自己之前受的、戚长风这傻子从头到尾都不知道的委屈。
戚长风只以为这个从小最会恃宠而骄、最知道怎么顺着别人的心疼往上爬的小磨人精在故意折磨自己。
他像饿狼一样扑了过去,直接俯下身在康宁脸上用力咬了一口。
“疼呀!”康宁猝不及防地小声惊叫了一句。
“疼就对了!”戚长风话还说得恶狠狠的,到底没舍得再咬下去,他就着这个位置稍微撑起上身,只跟小皇子保持着很短的距离。
“别再折磨我了,我的殿下。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告诉我吧,行不行?”戚长风其实早已能感觉到近在咫尺的那与他如出一辙的心意。
但是他还是想听他说。他实在很想听。
嘁,你折磨我的时间可比这长多了——康宁看着戚长风的眼睛想道。
但是小皇子已经不想再耽搁一点点他们能够在一起的光阴。
康宁抬起手,放到戚长风心口的位置:
“你干嘛还问我呢?”小皇子的声音是有些伤感的那种好听,“戚长风,你看不见吗?你听不见吗?我已经无时无刻不在说了呀——我早就已经很爱你。”
戚长风在那一刻好像整个人都被慑住了。
少年时失去双亲后的安慰和相依;七年挣扎在生死之间的唯一期盼和惦记;重逢后的迷恋、温存、快乐和那个黄昏巨变后横生出的无数痛苦与恐惧——
悲喜如洪流般将他整个人裹挟而起,化作一股呼啸而上的、如飓风般狂烈复杂的暴烈情绪。
他深深地看了康宁一眼,刹那间已经很难掌控自己的理智,好像正有一种可怕的、暴戾的欲望在瞬息之中充斥在他身体里。
当下戚长风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立刻抽身离去。
但康宁反应很快,几乎是一把将他的手给拉住了。
“你干什么?你要丢下我上哪儿去?”他声音软软地问他。
“我……我想……”戚长风的语调听起来都发紧。
“你想干什么?”康宁微微扬起了身。他那两只柔软的手像藤蔓一样,慢慢攀上了戚长风的脖颈。
“我怕我留下来——会想吻你。”我怕我留下来,会想伤害你。
小皇子笑了一声。下一刻,他下巴轻抬,一个柔软微凉的吻瞬间就如轻风一般落了上去。
“就这个呀,戚长风……这样就行?”
那吻一降临,就像春天降临。
戚长风全身的筋脉都舒展开来,不由自主地就把两只手收紧了。他手掌此刻就在小皇子身下交叠着,小心翼翼地捧着他、搂着他、保护着他,但其实他恨不得能用上最大的力气收紧手臂,将人死死按进自己的骨血里。
“迟早要把你嚼碎了,吃掉你!”戚长风恶狠狠地警告着这个还傻乎乎撩拨自己的小东西。
——等他的毒解了,身体好了,我一定……
可是康宁抬起手,蒙住了戚长风的眼睛。
“为什么要迟早呢?我不想要迟早……”
不知道是不是被蒙住了眼睛,连耳中听到的动静也会不清晰,戚长风在那一刻总觉得小皇子声调里有两分辨不清的泣音——
“就现在吧,戚长风。就此时此刻,别再让我等了,行不行?”
第65章 万千 所以他一定会拥有那个好的结局……
戚长风当下实实在在是愣了一下。
那一瞬, 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如流光般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但戚长风实在已经被此刻快乐到极致的情绪完全包围,他还没来得及抓住那一丝不对劲,它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小殿下不要心急啊, ”他慢慢撑起身,然后抱着人坐了起来,像环着一个婴儿那样把小皇子连人带被整个搂进了怀里,“早晚臣要连本带利息地收回来的……日子还长着呢。”
戚长风想,只要鬼鹊子有一点点线索留存于世, 举整个大梁之力,便怎么都能将它找出来了——既然岭南一带的地方志中确实对鬼鹊子有文字记载,流传时间和现在也相去不远, 就证明这种罕见的药很大可能只是因原产地多山的地形、贫穷险恶的环境、不相通的习俗口音和偏远的地理位置鲜为人知罢了。
就像十年前的登峰庄主不是也没见过南疆的铁斑蛇?但这种蛇实际上在他家乡白河到处都是,就连七八岁的小儿都能在花田里随手捉到。可见一部分人觉得世所罕见的风物、未必就真的稀有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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