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美貌当剑圣[穿书](89)
他不介意,落永昼却将崔无质的这项爱好看在了眼里,放在了眼中。
他之后每次出门,都会给崔无质带来许多千奇百怪的花草。有些花草珍贵,生死人肉白骨,百万灵石难求一株;也有其貌不 扬的,乌漆抹黑一颗种子,根本瞧不出日后是丹葩宝树还是狗尾巴草。
崔无质来者不拒,全部欣然笑纳,用心地种在了不孤峰上。
五瓣小白花便是落永昼带给他的一颗种子种出来的。
那颗种子生机几乎全无,即便是崔无质也是费了很大一番力气,晨起照料,午间探看,傍晚松土,日日不辍,用去好几年的功夫,方让其重焕生机,开出花来。
祁横断兴冲冲地和他跑去一起看,想瞧瞧是什么名贵物事,姗姗开迟了几年的花。
结果令他大失所望。
开的不是什么仙境奇葩,也非人间富贵花,而是凡间随便哪块田野里都从来不缺,普通之极的小白花。
和狗尾巴草相比也差不了太多的那种。
祁横断见了,当然是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逮着落永昼就是一通嘲笑。
至于他究竟是嘲笑落永昼没眼力见,还是暗中嫉妒落永昼只给崔无质带东西借机发泄,则不得而知。
落永昼难得没把祁横断怼回去,颇为歉意向崔无质道:“对不住师兄。这粒种子是我在一处秘境中所得到。我想着距今时间久远,许是上古异种也说不定。”
没想到久远归久远,特殊却一点都特殊。
落永昼没想到上古也有狗尾巴草这等玩意儿。
可见其生命力顽强,活过了一代代的修士,叫人敬佩。
“无事。”
崔无质望着他一笑。
他为人处事贯来温和不争,虽说长相出众,在其清和如水的气质下难免显得略有了一两分寡淡,很少让人去注意到。
可是这一笑之下,却是什么都掩不去的清隽出尘,如竹枝积雪,玉石生光一般的动人。
崔无质温声说:“是很漂亮的花。”
他每一个字均是发自肺腑真心,说得连落永昼都不好意思接下一句。
崔无质手指拈着一朵小小的不起眼白花,神情珍惜,仿佛手上是不世出的珍宝:
“我很喜欢,这几年的照顾便不算白费,很值得。这是我在不孤峰的植物中,最喜欢的一株。”
当时的落永昼一根筋,以为他师兄的爱好就是这样奇特,不爱名花不爱仙草,偏偏对路边的一朵小白花另眼相待。
于是落永昼绞尽脑汁地迎合崔无质喜好,今天给他带田野里丛生的狗尾巴草,明天给他摘自己赶路时看到的一串红。
祁横断世家子,没见过这些,倒是觉得很新鲜,听落永昼忽悠一愣一愣的,还真以为狗尾巴草是天狗尾巴所化,其貌不扬,却珍贵无比,万金不换。
他兴冲冲地拿出去向自己的友人同门,堂表兄弟炫耀,结果却得来了一致的怜悯眼神。
祁横断不以着恼,心里美滋滋地想着看吧,这就是你们见识鄙陋短浅,连狗尾巴草都不曾见识过。
他不和井底之蛙一般见识。
崔无质倒是知道,却不点破落永昼的鬼扯,每次接到落永昼送过来的野花野草时笑容皆是发自真心的喜欢,细细将他们种在了不孤峰上。
最后狗尾巴草越长越旺,占据了半座不孤峰,以顽强的生命力,爬上了山顶最上面越霜江的洞府。
越霜江那时候刚刚闭关出来,推开门就是狗尾巴草在风中摇摆的俏丽身姿,吓得他以为白云间的财务出了什么大问题,连个给不孤峰除草的人都请不起,连忙拔腿奔向了掌门所在。
经过反复核算,越霜江确认了两个事情:
一来白云间的财务没有糟糕到放任狗尾巴草顽强生长,占据他堂堂一个陆地神仙府邸的地步。
二来狗尾巴草是他的三个徒弟搞的鬼。
越霜江愤怒地回去,拍案质问,警告落 永昼不要再把什么野花野草都往他们不孤峰这边带。
他不是那么随便的陆地神仙。
穷归穷,面子人设不能崩。
落永昼不以为意,根本不把他警告当回事,说师兄喜欢这些。
言下之意是你的面子人设和师兄比起来算老几?
越霜江胸口一阵气闷:“……”
崔无质笑意漫过眼底,附和落永昼说,他的确很喜欢这些狗尾巴草,让越霜江包容一二。
越霜江:“……”
他还来得及把徒弟和狗尾巴草一起打包赶下不孤峰吗?
落永昼是等后来才明白过来,崔无质好歹为越霜江首徒,白云间未来的掌门人,眼光阅历皆是不差,怎么会当真喜欢那些其貌不扬的小白花,狗尾巴草?
他喜欢的不过是落永昼带回来的东西,是落永昼寻寻觅觅的那份心意。
可惜落永昼想明白那个道理的时候为时已晚,狗尾巴草长满了后面半座不孤峰,最后止步于崔无质的墓前。
他能上天入地,天下送来讨好他的灵植可以堆满一整座的不孤峰。
可是落永昼再也没办法给崔无质补上他喜欢的花花草草。
他把狗尾巴草和小白花全留下了,任凭它们自由开在不孤峰上,欣欣向荣。
落永昼和崔无质一样。
他不在乎那是不是地上无双天上罕见的花草,更不在乎狗尾巴小白花会不会有损剑圣威严,显得不够有排面。
落永昼只知道那是崔无质亲手种下的东西。
这便够了。
而此时躺在他掌心的那朵小白花——
落永昼定睛去看,发觉赫然就是几百年前他送给崔无质那颗种子上长出的花。
他缓缓合拢了掌。
落永昼记得一段时间前,他在崔无质与祁横断两人墓碑旁讲关乎穆曦微的事情时,也有鸟雀给他衔来一模一样的一朵花。
轻飘飘落在他掌心上,像是一朵云,一颗糖。
像是崔无质留给他的最后一点温柔善意。
也许崔无质与祁横断,不过是换个形式存在于这世上。
也许他的一举一动,他们两个是看得见的,是知道的。
也许崔无质和祁横断,也会支持他那么做。
“师兄。”
落永昼对着手掌上的白花说,“你若在世,一定会喜欢曦微。”
“你一向纵容我,就再纵容我这一回。让我当作你在,当作你知道,当作你喜欢曦微。”
“冒犯了。”
他长剑出鞘,煌煌明光如雷霆天降,劈向白云间最高的那座主峰。
不孤峰裂为两半,却毫无天崩地裂的惊人响动,唯有幻境景物如烟云涌动,随着平滑向两边倒去的不孤峰,消散于落永昼眼前。
陆归景与祁云飞在台阶上发了会呆,骂了会老天爷,随即又为到底要不要杀穆曦微大吵一架。
陆归景说不能杀,你杀了他师叔怎么办。
祁云飞说必须杀,你不杀他师叔怎么办。
他们吵到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怒上心头,一拍两散,各回各峰。
两人一个从不孤峰北边,一个从不孤峰南边,鬼鬼祟祟上了不孤峰顶。
祁云飞想着一定要先下手为强,抢在陆归景过来前动手杀了穆曦微才算安心。
陆归景想着一定要先下手为强,抢在祁云飞动手前把他打晕拖下去关禁闭才算安心。
然后他们在不孤峰峰顶了遇见彼此,由于两人一个比一个心事重重,愁思郁结,根本没怎么看路,互相撞了个满怀。
祁云飞一惊:“师兄!”
该死,陆归景怎么会比他先?他还能不能在陆归景阻拦下杀穆曦微?
陆归景一诧:“师弟!”
该死,祁云飞怎么会比他先?他还能不能从祁云飞剑下抢救穆曦微。
祁云飞刷刷抽出了剑。
陆归景也刷刷抽出了剑。
陆归景道:“师弟,我知道你想一剑快剑,剑意如秋风扫落叶,密密无阻,去取穆曦微首级。这时候我若以大量灵力,打断你经脉中剑气运行,便可阻你。”
他火眼金睛,看出祁云飞的行事意图。
祁云飞镇定道:“师兄,我知你长于比拼灵力。可我只要一剑风雷,使你经脉麻痹,你起码有一息是动不了手阻我的。”
他应对敏捷,想出对付陆归景的方法谋略。
他们又沉默下去。
陆归景与祁云飞从小相识,那么多年来练剑都是一起的,自幼要不就是祁云飞打架陆归景收拾烂摊子,要不是陆归景起争执祁云飞去给他出头,早已密不可分。
他们对彼此了如指掌,只要看对方的眉头是怎么皱,手又是怎么握剑,便可对对方下一步想干什么知道得清晰无遗。
祁云飞说:“打吗?”
陆归景说:“算了。”
祁云飞很是欣慰。
他以为陆归景的死脑筋终于变通过来,他们之间不用上演一场同门相残的戏码,可以一起杀穆曦微共创繁荣新未来时,就听陆归景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力道:
“人都走了,还打个屁打。”
祁云飞:“???”
他们绕了不孤峰一圈,神识搜遍了不孤峰每一寸角落,然后确定穆曦微的确是跑了。
祁云飞脸色很不好看,像是下一刻就会暴起杀人,冷冷道:
“我就说姓穆的小子心怀不轨。倘若他一无所知,怎么会在这种时候跑下不孤峰去?”
陆归景不语。
他心里仍是偏向穆曦微一无所知的。
但祁云飞说得对,穆曦微离开不孤峰的时候的确是太过微妙巧合,而自己手中,又没有可以证明穆曦微表里如一的证据。
“掌门!”
这时候,弟子急促的叫喊打破了两人无形之间的僵持气氛。
他跌跌撞撞朝陆归景所在跑过来,等近了陆归景周身三尺,更是一个踉跄,扑跪在了陆归景身前,声声泣血:
“您派去保护穆家的白云间弟子…全都没了!”
如晴天霹雳劈在不孤峰上。
通州穆府。
穆家是这座城中最大的人家,过往来人无不仰穆家的威风,每路过通州城,必定递上拜帖一份。
而穆家亦是秉承祖训的热情好客,但凡是递上拜帖的,无论士农工商,贩夫走卒,皆由管事备上好酒好菜与当地特产,请进来好一番招待。
这样一往一来之下,穆府常年车水马龙,各地的衣冠来客络绎不绝。
唯独今天是个例外。
穆府的大门紧闭,朱门上衔着门环的兽首眼睛里恰恰贱上两滴鲜血,透出一抹不详的猩红之意。
穆府所在,是通州城中最繁华,最热闹的街巷,此时却没一个人影,连野猫也识趣,不敢近这是非之地,迅速地跳上树枝,身影轻盈地消失在了树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