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乖/哥哥太多了怎么办(61)
第七十六章
西辞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似乎回到了小时候, 偌大的别墅花园里, 犬吠声撕咬的声音仿佛就在耳畔,他躲在黑暗里,听着嘶吼和四周人恶意的笑声,用手捂着眼睛,不敢看。
“西西,睁开眼睛。”
那是个很熟悉也很慈祥的声音,诱惑着他将眼睛睁开。
一睁眼,一双血红的眼睛出现在他眼前, 往下潺着血。
是那只斗败了的狗。
“啊——”
西辞从梦中惊醒,惶惶望向四周,白色床单, 白色被褥,白色窗帘, 白色的桌子, 白色的墙。
目光所到之处, 洁白一片。
消毒水的味道传入鼻翼,仪器滴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原来在医院。
梦里与在会所经历的一切, 让西辞惶恐不安,被褥湿了大片,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
他紧攥着被子,回想起噩梦般的一幕, 只觉头疼欲裂。
在看到那两条撕咬的狼狗,闻到满屋子的血腥气时, 他感觉自己快疯了。
那种恐惧,西辞仿佛觉得心脏跳动得都快爆裂,每一寸青筋下,滚烫的血液流淌,流遍全身,灼烧他每一寸肌肤。
西辞将被子拉开,彷徨望着整个病房。
病房门被推开,西辞愣愣望着来人,仿佛傻了一般。
来的人是元皎。
元皎见到西辞醒了也不惊讶,只是走到床边坐下,捂着西辞的额头,“看来退烧了。”
西辞不安地看着门口方向,像是做错了什么一般,踌躇犹豫问道:“妈,哥呢?”
他想到之前在会所时,顾南歌曾为了保护他,好像是被狼狗抓伤了。
一提到顾南歌,元皎脸色沉了下去,“你不要和我提他,提起他我就来气,哥哥没有哥哥的样,把你带去那种地方!”
西辞对此保持沉默,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憋着,憋得他极为难受。
元皎说了两句发泄了心底的怒气,也就不说了,看着西辞苍白的脸色,叹了口气,“西西,有件事情妈妈还是想和你商量商量。”
西辞脑子至今还是昏昏沉沉的,下意识问道:“什么事情?”
元皎沉声道:“这些天我想了很久,西西,妈妈还是送你出国吧。”
西辞一滞,木然地、不可置信望着元皎,喉咙里的声音不由得尖叫出声,“出国?”
“对,出国,”元皎点头,“这些天妈妈一直都在想这事,现如今海滨太乱了,你出国也能有个好的环境,好好学习。”
西辞脑子渐渐清明,回过神来后看着元皎,眼神发直,心里忐忑,不清楚关于他的事,元皎知道多少。
就在西辞犹豫时,元皎用纸巾悉心擦了擦西辞额上的汗水,笑道:“西西,你现在不用着急做决定,妈妈给你考虑的时间。”
西辞不知道元皎为什么又提到了出国这件事上,但他也大概猜到,元皎不会无缘无故又提这件事,迟疑了会,转移注意问道:“我可以出院吗?”
元皎手一顿,而后在西辞看不见的地方不自然笑道:“这几天在医院好好检查,等检查结果出来,咱们再出院。”
西辞深觉自己没什么大碍,“我感觉我身体挺好的。”
元皎敲他脑门,“身体好不好是自己感觉出来的吗?那是检查出来!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听见了吗?”
“那我可以看看哥哥吗?”
元皎笑容有片刻的僵硬,但这份不自然稍纵即逝,“过两天,等过两天你身体状况好些了,妈妈带你去看他,好吗?”
西辞茫然,像个提线木偶似得,怔怔地点头。
第七十七章
虽然元皎一直和他说检查身体, 可西辞在医院这么多天了, 也没觉得自己全身有什么不妥。
就连颈后的伤口也不觉得疼。
西辞一觉睡醒,浑身乏力,看着窗外即将降临的夜幕,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精气神似得,连呼吸喘气都费劲。
也许是因为被顾南歌带去那种地方收到了惊吓,这几天都没睡好导致的。
西辞浑浑噩噩的想。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西辞走进洗手间里,看着镜子里整个消瘦了一圈的人, 西辞凑近看自己脸颊暗淡无关的肤色,眼底的黑眼圈清晰可见,脸颊凹陷, 整个人像是被蚕食了精气只剩一具行尸走肉的躯壳,眼底如一潭死水般, 看不出往日一星半点的灵动。
西辞叹了口气, 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
水滴顺着脸颊往下, 领口处湿漉漉一片。
西辞看着镜子里被冷水一激后稍稍清醒了些的自己,听着水流哗哗的声音, 镜子里颓败不堪的自己像是蒙了一层迷雾般,也不知道是因为太过乏力而导致眩晕,还是头脑发胀,西辞竟然觉得镜子里的自己像一个巨大的旋涡, 在一点一点的将自己吞噬其中。
西辞扶着洗手台,狠狠将眼睛闭上, 垂头沉沉呼吸了几口后睁开眼睛,视线落在水池上。
水池中堆积的水里倒映着自己一张毫无生气的脸,西辞自己看了都觉得难受。
那活像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死人。
目光缓缓偏移,落到自己干瘦的一截手腕上。
手腕处有一道勒痕,淤青累积在皮下,如今显露无疑,西辞大惊失色,看着自己另外一只手,同样也存在着淤青的痕迹。
这几天他记忆中一直在睡觉,这淤青是怎么来的?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西辞眉心紧拧,沉默许久后,蹲下来,将裤腿捋起,果不其然,两只脚的脚踝处也和手腕上一样,有着两道淤青。
还不等西辞反应过来,开门声传来,门口传来元皎的声音。
“西西,先把今天的药吃了。”
西辞猛地朝外看去,满是迷雾的丛林里,似乎看到了一星半点的破绽。
恍然间,他似乎明白想到了什么。
元皎端着药和水杯,站在洗手间的门口看他,“怎么了?快出来把药吃了。”
西辞惶惶从洗手间走出,他看着元皎递给他白色的药丸,接过,却没往嘴里塞,只是问道:“妈,我什么病?这什么药?”
元皎笑道:“这是医生开给你的,你最近身体有些虚弱,你颈后的伤口不是还没好吗?还有一些消炎的药。”
西辞看着这无名的药片,心里的猜测越发浓郁,但在元皎面前,他却一如既往般将药往嘴里塞。
吃完,坐到床上躺下。
元皎欣慰看着他,“妈妈知道你最近无聊,但是再忍忍,再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西辞盖上被子,点点头。
元皎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和安抚他,“乖,好好休息,妈妈去给你洗点水果。”
西辞点头,眼睁睁看着元皎离开病房。
关门声传来,将头埋在被窝里的西辞吐出已经融化在嘴里苦涩的药丸,望着窗外暮霭沉沉,眼底暮色是化不去的沉浸。
没过多久,元皎去而复返,在西辞床边虚虚喊了西辞两声后,没有得到西辞的回应。
西辞双眼紧闭,竭力放松着自己,不让元皎发现自己装睡的事实。
一双温柔细腻的手在自己额上轻抚,元皎在西辞耳边沉沉叹了两口气。
“西西,再忍忍,过两天,妈妈就送你出国,以后都会好起来的。”
温柔的声音夹杂着哽咽的余音,西辞听着,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这几天绝对是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而元皎也肯定知道了顾西辞和小西的存在,这些日子以来,他屡屡醒来,都觉得浑身乏力,精神得不到全部的集中,这么微弱的精神状态下也不见顾西辞的出现,一定有问题!
元皎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整个病房空旷,充斥这寂静。
西辞睁着眼睛,望着窗外漆黑的天穹,床头两盏羸弱的灯光不起丝毫的作用,整个房间依然被黑夜吞噬。
枕边时钟滴答的声音清晰回响,每一秒都深深印入西辞脑海中,渐渐的,西辞眼皮撑不住了,沉沉往下坠,合眼前最后一秒,他似乎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咯吱——
门开了。
顾南歌从外走进,身后跟着几名白大褂的医生。
顾南歌将西辞身上盖着的被子掀开,几名医生轻车熟路般的,用皮质的手铐将西辞四肢固定在床上,西辞则像个任人摆布的玩偶,安静躺在床上。
顾南歌坐在一侧的椅子上,看着床上疲惫不堪的西辞,静静等着。
没过多久,门口再次传来声音,霍成瑜从门外走进。
顾南歌靠在后背,显然也有些疲惫,揉着眉心,问道:“还需要几天?”
霍成瑜走到西辞床边,说:“大约一星期吧。”
顾南歌沉了口气,“快一些吧,我看西辞最近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再这么下去,我担心他吃不消。”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凡事得循序渐进,操之过急出现问题谁也无法预知。”霍成瑜看了顾南歌一眼,“如果你受不了,可以出去。”
顾南歌摇头,“你开始吧。”
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自从上次在会所之后,顾南歌便将西辞带了医院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顾南歌用保护西辞而被狼狗咬伤的痕迹说服了元皎,让她来到医院照顾西辞,以此减少西辞的戒备和警惕。
而这半个月以来,霍成瑜基本每天会对西辞进行两次以上的治疗,每次都会得到西辞体内人格强烈的反应,而在药物以及霍成瑜的治疗之下,西辞的状况略有所好转,体内人格的精神越来越弱,似乎有消减的迹象。
但这也不可避免的让西辞精神日复一日的颓然下去,顾南歌将西辞这几天的变化看在眼里,实在没敢在他面前出现。
床上的顾西辞倏然睁开了眼睛,精神萎靡不振,眼睑虚虚地垂着,毫无焦距。
刚睁开眼,目光便落到了霍成瑜身上,对这个要‘杀死’他的医生,顾西辞没有半分的好感,稍稍偏过头去,目光看向了顾南歌。
他就这么看着,一句话也不说,仅仅只是这么看着。
他要说的,想说的,在这半个月里全部说了出来,可他到底不是西辞,得不到任何的怜悯,所有人看他的目光是冰冷毫无温度。
霍成瑜会给他注射一种针剂,顾西辞也不知道那种针剂是什么东西,只是会觉得异常的疲惫,让他无法集中精力去想任何的事情,一旦集中精力,脑子里就像有千根万根的针在扎似得。
扣住他四肢的束缚勒令他不得乱动,即使再痛苦,这副虚弱的身体也无力抵抗,他死气沉沉的将目光移至天花板上,喘着粗气。
好累,真的好累,累到他真的就这样睡过去算了。
那样也就不用日复一日的承受这么多的痛苦。
霍成瑜冷静地看着他涣散的眼睛,“如果你觉得难受,你知道应该怎么做。”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顾西辞现在听到的,全是不断回荡的回音,他冷冷咧嘴一笑,嘲讽似得,一字一句,“你、做、梦!”
霍成瑜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将针管里的液体注射进顾南歌手臂的青筋里。
顾南歌似乎在进行最后的挣扎,负隅顽抗,却又无能为力。
他全身乏力,四肢被束缚,整个人动弹不得,连呼吸都是困难,只得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氧气,眼睁睁的看着针管里的液体一点一点输入自己体内。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他连自己都觉得厌恶。
霍成瑜的那些话在耳边无限放大,在这空旷的房间里形成一个又一个的回音,却偏偏那些令他憎恶的回音一个个的往他脑海里钻。
顾西辞脑子里似乎有千万根针在扎,有那么一个声音在蛊惑着他,想不这么痛苦,就按照他说的去做。
那个声音太具有魅惑力,顾西辞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想,只按照他说的做一次就好,只一次就好。
他眸瞳涣散,茫然失措的去找霍成瑜,喃喃问他,“怎么做?”
霍成瑜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顾西辞却觉得胸闷,一股难以忍受的恶心在胃里翻涌,他偏过头去,恰好对上了坐在床边的顾南歌的目光。
那目光清冷,没有一丝怜惜。
对他的手段像仇人,看他的眼神,像死敌。
顾西辞不止一次的在想,这个目光,真的是看他的吗?
第七十八章
顾南歌至始至终一直坐在床边, 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自然, 那目光从始至终也是清冷不带任何感情。
床上躺着的是他的弟弟,接受治疗的,对于他而言,却只是一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