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确定皇上不会像以前那样包庇大皇子么?”周元瑢忍不住质疑道,“以前就算你有理,大皇子没理,皇上都要偏心大皇子那一边,何况这种会引起朝堂震动的大事。”
“话是这么说,但魏玄通犯下的罪实在太大了,谋杀自己的血缘亲人,这件事,父皇不会轻易放过的。”魏玄极笃定地说道。
周元瑢叹了口气。
在听到魏玄极提及“父皇”二字时,那种淡淡孺慕的情愫,仿佛萦绕在唇齿之间。
虽然已经对开平帝失望无数次了,可是毕竟还是他的血亲,是他的儿子,魏玄极还是对开平帝存有幻想,希望他的父皇对他也还保有一丝丝的父爱。
这份幻想,让眼前意气风发的青年皇子显得有些可怜。
周元瑢没有再说什么,他没有权力去打破这份幻想。
而且,他也不能预计,皇上看到大儿子谋害二儿子的证据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也许就会像魏玄极说的那样,这种触及底线的问题,皇上真的无法再包容大皇子,他可能会震惊,会反思,至少给大皇子一些惩罚,让这个已经偏离正轨太远的大儿子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那样一来,魏玄极心中的委屈和不平,或许能够化解一些,至少不要让他想起童年时,太过难受。
“好吧,”周元瑢叹息一声,“但你一定要做得谨慎,千万不要让皇上怀疑到你头上。”
“我知道。”魏玄极扬起笑容,“你放心吧,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
*
当天晚上,一封匿名信出现在含澜殿的书案上。
开平帝每天晚上都会看一看新近递上来的折子,今晚也不例外。
他喝了一点西域酿酒法酿的葡萄酒,这会儿正心情舒畅,往书案前一坐,就打算开始晚间的办公。
信是在开平帝拿起第一封奏折的时候,两封奏折中间掉出来的,开平帝还迟疑了一下,怎么会有人把不是奏折的东西夹在奏折中间送过来,这也太不严谨了。
这样想着,开平帝把信展开,决心看一看到底是谁这么马虎。
他的目光本来是放松而愉快的,却在看到第一行字时,呆住了。
越往下看,越是心惊!
周遭的空气都变凉了,开平帝握着信纸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他瞪着眼睛,把信读完,忽然间用力一抓,将信纸抓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里。
含澜殿中传来低沉的怒吼,仿佛中了冷箭的猛虎,毫无防备,痛彻心扉,却又不知道这冷箭是从哪里射来的。
想要寻找一个发泄口都不能!
*
深夜,开平帝急召大皇子进含澜殿,关上大门,谁也不许进去。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大皇子一夜未归,大皇子的随从在含澜殿前站了一晚上。
第二天,开平帝称病,没有上早朝。
第三天也没上。
宫里发生的事,都是大事,尤其是这等皇上深夜急召大皇子的动静,简直是惊天动地,震撼朝堂。
臣子们在大太监第二次宣布“皇上今日不上早朝”的时候,纷纷的议论已经达到顶峰,各种谣言漫天乱飞,有说皇上犯了急病,可能马上就要驾崩,叫太子去是让他先有个心理准备,也有说是太子又犯了错误,把皇上给气病了,别看现在风平浪静,过不久可能就会发生地动山摇的大事。
大家都人心惶惶,在这样的变动之际,没有人想站错队,然而宫中的风向实在难以捉摸,没人知道前一天晚上含澜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本着摸不透风向就看杨太师怎么做的安全守则,朝臣们一个个都暗中观察着杨太师的反应,甚至有急躁的直接上去问杨太师,皇上和大皇子到底怎么回事。
杨太师还是一贯的一问三不知,脸上的表情保持着适度的懵逼,众臣见杨太师还是铁桶一般,一点口风都不露,只能失望离去。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杨太师这次是真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杨太师心里比他们更慌,因为,头一次,开平帝遇到大事,却没有召见他。
这比召见他还可怕。
说明这件大事,是开平帝从未遇到过的,甚至无法向任何人寻求意见的大事,杨太师无法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开平帝连夜召见大皇子,而且对外绝口不提。
他只能想到一种可能,大皇子犯了绝对无法饶恕的错误,以至于开平帝只能自己消化这个错误。
然而,事情后续的发展,却让杨太师头一次怀疑自己猜错了。
大皇子仍然若无其事地出现在朝堂上,在开平帝无法主持朝政的时候,替他收揽奏折,安抚人心。
数日后,开平帝的身体恢复了,早朝又重新开启。
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再次出现在群臣面前的开平帝,整个人都像是苍老了十岁。
杨太师忧心忡忡,多次暗中向开平帝表示,有什么难题都可以找他商量。
开始开平帝却别开了脸,对杨太师守口如瓶。
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早朝结束,开平帝退朝,大皇子紧跟着开平帝一道离开。
*
“还是什么都没说么?”
武王府的地界上,房室只搭了一个架子,部分台基还在建设中,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木材、石料,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的气味。
魏玄极屏退左右,只留下他留在朝中的线人。
“没有,今天早朝,皇上倒是来上朝了,但是什么都没说,只听了听各地的奏报,就退朝了。”线人如实答道。
“大皇子呢?”
“大皇子看起来和往常一样,甚至精神头还要好上几分,他是跟着皇上一起走的。”
“呵。”魏玄极不由得冷笑一声,“他们爷俩说话了吗?”
“没有。”
“好,你先下去吧,别让人注意到。”
“是,武王殿下,臣告退。”
线人从一条小路离开,凌乱的施工现场,只剩下魏玄极一个人。
周元瑢穿过刚刚搭建起来的门廊,走过中门,带来后院时,就看见魏玄极一个人站在废墟中间。
他周围的台基、石制的栏杆,全都东倒西歪,上面残留着被利刃划过的痕迹。
魏玄极手握剑柄,切金断玉的名剑墨痕插在废墟中间,通体漆黑,不见一丝反光,魏玄极便拄着这柄剑,身体向前弓着,如同失去一切的败军之将一般,沮丧,气馁,浑身上下散发着自暴自弃的气息。
周元瑢只觉呼吸一窒。
“周大夫,您来了。”弹剑从旁边的树影里走出来,他一直守在那里,不让任何人通过。
当然,周元瑢是例外。
“弹剑,你家殿下这是怎么了?”周元瑢问道。
“您上去一问便知。”弹剑答道。
“……好吧。”周元瑢叹息一声,举步向废墟中走去,跨过许多木材和石块,来到魏玄极面前。
走得越近,周元瑢的窒息感就越强。
这些木材和石料,得磋磨了多少功夫,才到现在这样能营造房屋的程度,又费了多少力气,才运送到工地现场,一下子全被砍坏了,肯定要重新换一批。
虽然不是周元瑢负责具体工程,但是他忍不住就要心疼军队里的工匠们,以及魏玄极的钱袋子。
可是,当他看到魏玄极消沉的模样时,又不忍心责怪他了。
曾经神采奕奕、顾盼神飞的天之骄子,如今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神采。
真正值得唾弃的是那个把魏玄极变成这样的人。
周元瑢已经猜到了他是谁。
“殿下……”周元瑢靠近魏玄极,试着同他说话,“我来了,你有什么不……”
话还未说完,魏玄极手里的剑歪斜掉在地上,青年像个受欺负的孩子一般,一下子扑进周元瑢怀里,将他紧紧抱住。
“你终于来了。”青年的声音十分委屈,贴着周元瑢的脖子蹭了蹭,接着,把脸埋进他肩膀,这样贴着他站了好一会儿。
青年的体格毕竟不是小孩,周元瑢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撞倒,然而,魏玄极穿过他肋下的手,牢牢地扣在他身后,将他抱回自己怀抱中。
上一篇:已读不回
下一篇:物种不同禁止谈恋爱[快穿]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