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元瑢本来就是为了拖工期,怎么可能给杨文虎一个这么紧张的交图时间。
“如果你一个人画不好的话,你完全可以把任务分给其他人啊,董中丞家学渊源,又和你关系那么好,你让他帮忙分担,还能叫他涨涨经验,董大人也不会不乐意。”杨文虎走近周元瑢身侧,双手抱臂,也摆出了一副教育人的模样,“周少监啊,没有人像你这样做事的,你把所有的活儿都揽在自己手里,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谁来接替你呢?这次的事情,不就证明了你做事方法有问题么?”
一旁的吴少监立刻附和道:“话糙理不糙,杨监事说得很对,周少监你把活儿全都揽在自己手里,我们可以理解你急于在皇上面前表现的心思,但是,做工程,不是这么做的。哪个工程不是大家通力合作完成的,哪儿有说这个图只有你会画,没了你别人都不行?”
“我就是这个意思,”杨文虎冲吴少监点点头,“周少监,你也是个少监事了,监事监事,就是让你监督这件事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的,不是让你什么都亲力亲为,你这活儿派不下去,说明你的水平还没有到监事这个高度,与其指摘别人管理工匠的方式,不如好好想想,自己下边的人,有几个靠得住的。”
杨文虎和吴少监这一通组合拳,硬是在众人中间找回了场子,不少监事也暗中点头,赞许他们这样的说法,认为周元瑢还是太年轻了。
一时间,将作监正堂中的目光都集中在周元瑢身上,想知道他会如何反应。
第86章 二更
周元瑢若是个没什么经验的年轻人,也许今天就被杨文虎这帮老油条给唬住了,可能会认认真真地反思自己做事的方法是不是有问题,真的应该把自己手上的活儿分给不同的人去做。
可惜,他不是。
周元瑢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少监,你笑什么呢,莫非是哑口无言了?”杨文虎打量着他。
“是挺无语的,杨监事,你可能不大了解我们将作监的人做事的方法吧,”周元瑢笑着说,“我们将作监的人,主要靠脑力劳动,实地考察,测量,计算,画图,讨论,修正,这些步骤都需要懂得专门技术的人去做,并不是随便抓一个人来就可以。”
“我们的分工,从准备这个项目之初就开始了,实地的测量,我一个人肯定是做不完的,所以我们有专门负责测量的录事,去考察京城每一条街道的地势高低,街道长宽,街面材质等等。”
“在计算阶段,是由我带着董中丞,还有我们将作监擅长数术的同僚,一起算完核对完地图上的每个细节。”
“在画图阶段,需要把以上的每个细节都组织起来,需要有一个总体的把控全部内容,因为排水系统是一个系统,而不是可以随意分拆的部分,为了保证系统能够运转,我会在设计图的基础上,再出一版执行图。”
周元瑢这一番介绍,把杨文虎说得迷迷糊糊,他感到有些恼火,好像周元瑢在他面前炫耀自己的工作更有价值一样:“周少监,你说这些干什么,事实上,大家都看到了,现在的执行图,就是你一个人在画啊!这一点,难道你能反驳吗?”
“我的意思就是这个,”周元瑢道,“你现在看到是我一个人在画执行图,可是,在此之前的无数工作,都是由同僚们一起完成的,只是我们负责了不同层面上的事情,最后一步,是由我来汇总,所以你才会觉得,是我一个人在做,而且没有人能替代我。”
“……”杨文虎还是不明白,但是他也不想明白,“周少监,你就不要再强词夺理了,难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懂得将作监是怎么分工的吗?”
“杨监事,”董衡这时候出声了,“周少监说得没错,我们将作监就是这么做事的,总要有一个人把事情汇总起来,这项工作,是没办法分工的。”
“董大人,您就别替他说话了!”杨文虎夸张地拖着长腔。
“杨监事,我可以理解你为什么无法接受这种分工方式,”周元瑢笑看着杨文虎,“你理解的分工,大概就是,你把工程平均分成几段,你在每段工程上派出一个负责人,负责人来把控营造的进度,他们通过用鞭子抽工匠的方式,来提高效率。而工匠们呢,是永远用不完的资源,抽废了一个,还可以再换一个顶上。”
说罢,周元瑢也主动靠近杨文虎,笑意中带着浓浓的嘲讽:“杨监事这样分工明确,当然不用凡事亲力亲为,甚至,杨监事还可以在工程推进的同时,去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手上不沾活儿,当然不会像我这样忙得脱不开身,杨监事可是很有时间和闲心去打点关系,游说资源,拓展人脉的,要不然,怎么弄到六千人的苦役证明呢?”
杨文虎刚开始还以为周元瑢要承认错误,后面越听越怪,他的确是按照周元瑢说的那种方式分工的,怎么,难道分工不是那个意思吗?用鞭子抽,确确实实能提高效率,既然好用为什么不用呢?
听到最后,杨文虎吃惊地张开嘴巴,以前听人说周元瑢伶牙俐齿,说话很是厉害,杨文虎还不以为然,只道周元瑢是个见不得工匠流血的软弱后生,嘴上能说出花儿来又怎么样,他们干活是凭成果的,又不是凭谁能说。
今日听到周元瑢一番话,不知怎么话锋一变,杨文虎引以为傲的工作方式,到了他口中,就变成了简单粗暴的推卸责任,甚至还在最后来了个祸水东引,把他从杨太师那讨来的六千苦役的证明又给端了出来。
“周元瑢!你不要转移话题,现在说的是你的执行图,迟迟出不来!耽误了工程进度的是你,不是我!”杨文虎当即高声反驳道,“我不需要向你解释我的工作方法,我才是尚方署的监事,我管理工匠的时候,你还在家里吃奶呢!轮不到你这个嘴上没毛的小子对我指指点点。”
眼看杨文虎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好像马上要提起拳头打人一样,周围的人赶忙上前来,试图把两人分开。
“不好意思,我没有转移话题,我想说的就是这个话题。”周元瑢丝毫不让,“我之所以要把执行图调整到合适的时间交上,并不是因为我不能提前画出,而是,我不想提前交给你,你自己管理不好你手下的工匠,万一闹出事来,还是算在我们合作的这个工程上,也就是算在我头上,我不愿意承担这个被你牵连的风险,所以,我只好用我自己的方式去控制工程进度。”
“好啊,周元瑢,你总算把实话说出来了!”杨文虎指着周元瑢,恼怒地晃着手指,“你就是故意拖着不给,你就是跟我过不去,是吧?”
“周少监,你若是能提前交图,就提前交图吧,不要把工期搞得这么紧张。”虞上卿赶忙说道,“你提前交图,我们也可以多些时间核对啊,现在实在是太匆忙了。”
周元瑢知道虞上卿会和稀泥,他冲虞上卿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有听到他说什么。
“让我提前交图,也可以,我希望杨监事能把工程中所用到的所有人的花名册交给我,包括他们的户籍、年龄、身高、外貌、家庭情况,关键是户籍,”周元瑢目光逼视着杨文虎道,“让我来数一数,到底有几个苦役犯。”
杨文虎快要气炸了:“让你数一数?你算什么东西?我凭什么把花名册交给你?你是上卿吗?你是太师吗?区区一个少监,竟然都骑到我头上来了!”
“杨监事,你想让我提前交图纸,总得先打消我的疑虑吧,我也没有瞒你,我不提前交图纸,就是因为我怀疑你手下的并不是苦役,而是京城的平民百姓,你既然心理有底气,就向我证明这一点,拿出花名册是最靠谱的办法,也不浪费你什么时间,你为什么这么不情愿呢?”周元瑢不疾不徐地说道。
“不可能!我告诉你!不可能!”杨文虎脸上的肌肉颤抖着,情绪激动地回绝周元瑢。
“那就没有办法了,我不相信你,只能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做。”周元瑢道,他向虞上卿和董衡告辞,转身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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