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下,几名净魂师都将灵力附着在自己身体周围,形成一层防身用的贴身保护层。
齐沅和谢临并肩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山顶上的每一步都不好走,脚下的土地有着随时会陷落的幽深感,他们迎着灰色雾气茫茫然走了很久,终于在前方感受到坚硬冰冷物体带来的触感。
齐沅将手贴上去,灵力小心翼翼沿着前方的武器边缘轮廓散开。
“是一座石台。”他扭头对谢临说道,雾气实在太大,他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见那人也伸出一只手,贴着他手上的侧缘也覆在石壁上。
“祭祀用的?”谢临问。
“大概率是,你感受到前面还有一根长条状的东西了没有?我的灵力覆盖到那里了,但我不太感觉的出来那具体是什么。”
“是一根细长的柱子,两端还有……”
一阵呼啸的强风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你们不该来这里……”
伴随着呜咽的寒风,齐沅耳边传来一句细碎喑哑的低语。诡异的是,两分周围的灰雾并没有一点被吹开的迹象。
“来了,就必须全都永远留下……给她陪葬。”
那道沙哑低沉的声音说完最后一句话,压着嗓子笑了两声,随着寒风的尾流消失了。
齐沅扭头看了看谢临,却发现他并没有听到同样的声音,此时似乎正透过浓雾垂眸看着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而后,一阵悠扬的奏乐声骤然传来,齐沅警惕地看向声音源头,浓厚的雾霭中,赤红的光线伴随两个灯笼的轮廓出现,几位走在队伍最前端的“村民”的身体在诡异的红光中若隐若现。
“看,红光。”他拍拍谢临的肩膀。
“红光?”谢临的声音出现一瞬的茫然,他避开齐沅的视线,扭头朝各处都看了看,直到悠扬的奏乐声响起,才慢吞吞问道:“是轿子来了?”
这么明显的红光,谢临为什么还要和自己确认是不是轿子?齐沅短暂困惑了一下,却并未将这小小的异常放在心上,转而扭头朝着雾气伸出喊道:“大家,轿子在我们这边。”
“齐沅!”远处,似乎是陆准的声音遥遥传来,“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像是奏乐……”
“我这儿也听到一阵怪笑,好像有人在说什么。”是沈笑莹。
“有奏乐,你们听到了吗?”上官狄从另一个方向喊话过来,“我看到红光了!”
“对,是脚步声!”和陆准待在一起的小好女士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颤抖,“是轿子——我看到那些人抬着轿子上来了,他们在说话!”
齐沅皱眉。
虽然乍一听几人的描述都没什么毛病,但仔细想来,他们几个的应答就像是在各说各话,就像是处在同一个时空却有了微妙的时间差,有一种鸡同鸭讲,已读乱回的感觉。
而且,那轿子分明就在自己和谢临这边,靠近石台的位置,雾气这么大,其他几人是怎么从不同的位置看到这么远的地方的轿子的?
“你们都还好吗?”齐沅心里隐隐划过一阵强烈的不安,周围雾气太重,作为尖端战力的他和谢临就更不能够擅自分开找人,这无疑让他愈发担忧起来。
应对轿子的方法他早就在心里全部设想了一遍,自以为做了充足的准备工作。难道还有什么是没考虑进去的?
一分钟过去,他的疑问迟迟没有人来回答。
他目光所及的视线范围内,那顶鲜红的轿子和围在轿子周围的那群人影离他越来越近了。
忽然,毫无征兆的“咕唧”一声从他的背后响起。
正聚精会神打算朝眼前的轿子动手的齐沅被那诡异的吞咽声吓了一跳,像只炸毛的猫,差点弹了起来,手立刻攥住谢临的袖口。
紧接着,又是一声阴森森的“咕唧”。
然后又是一声。
在连续的三声令人头皮发麻的,油腻的、滑腻的吞咽声过后,小好女士带着哭腔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齐沅,谢临,你们在哪啊?陆,陆准他刚才还在说话呢,忽然一下子就不见了……”
不好。
齐沅双眼倏地睁大。
他犯了一个固化思维的错误。
他下意识按过谢临的肩膀,迫使他微微躬身,然后瞬发冰附魔在两人身体周围形成半米厚的冰盾。
说时迟那时快,下一秒,滚烫的油滴落在厚重的冰面上发出滋啦的声音,一张黑色的,看不出轮廓的扭曲大嘴从上空的灰雾中中袭来,咬在冰盾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喀嚓声,就要破开冰面将齐沅和谢临吸入其中。
“……啧。”齐沅双手伸在头顶,不断用灵力加固冰盾,嘴唇紧抿。
正如他之前规劝上官狄等人时所说,在魇境中,时间的流速可以被魇主恶意操控——
那么用于祭祀的轿子也可以不只一顶。
如今看来,所谓轿子只是“它”的诱饵,当净魂师们把全部注意集中在各自面前隐约出现的红色轿子上时,潜伏在他们头顶上空的“它”便会趁机降下攻击——试图用它黑黢黢的,木乃伊般的大嘴把他们直接吞食。
正如在柏水餐厅里那样。
如果不赶快解除这个困境,刚刚接连被吞噬的三人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谢临看到他有些费力地支撑,表情明显带了点烦躁,眼中闪过一抹极亮的蓝色,就要发作,齐沅却在周围温度急剧升高之际拦下了他。
“现在已经不能和他硬碰硬了,那三个人还在里面。”齐沅冲他摇头,神色已经恢复平静:“没关系,我有办法把他们救出来。”
事态的发展虽然有一部分超出了他的判断和预料,却没有影响到他的底牌。
一张他不太愿意动的底牌。
第169章 柏珩山(32)
“终究还是到了这个地步吗。”
齐沅叹了口气,他原本希望能够在不打扰她的情况下走完破魇的终程,现在看来,却还是有些过于天真了。蒋黎不愧是对于净魂师和猎魂者都有经验的人,这一路虽然一直隐藏着并未现身,却也算是和他尔虞我诈到了最后。
要是蒋黎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一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阻止他吧。
齐沅伸手摸向口袋,脑海中回想起此前在魇境中和谢临的一段对话。
“谢临,如果一个净魂师死亡了,他的灵器还会存在吗?”
“取决于他的灵魂是否还在现世。”
“那如果,他的灵魂没有留在现世……灵器会怎么样?”
“会损坏。灵器依托于与它共鸣的净魂师的灵魂而存在,甚至共享净魂师的灵魂能量。没有灵魂,就没有灵器。”
“那我可以理解为……”
“嗯。灵器在,灵魂就并未消亡,反之亦然。”
齐沅手指轻轻拂过口袋中微凉的金属物体表面——那把脱离酒店后就一直安静地躺在他作战服口袋里的精致小手/枪。
柏水村的村长孙立川所写的事件记录簿里提到过,7月29日来访柏水村的三人组中,有一人就随身带着一把枪。
此前他不是未曾对此感到疑惑过——为什么那把手枪会格格不入地出现在摆满柏水村旧时代产物的藏品室里,又是为什么这把手/枪能让人完成从住客到服务生的转换。
因为那是属于她的枪。
是她的灵器。
“小好?”他扭头朝着雾霭喊道。
“我在这!你们还好吗?”女子恐惧而迷茫的声音穿过雾霭清晰传入他的耳朵。
“谢临,你能不能……”
“你去吧。”谢临截下他的话,按下他就要从口袋里伸出的手,轻轻摇头,“这里交给我。”
“好,不要让它跟过来。”
齐沅不再推脱,下个瞬间,他取消了那面满是裂痕的冰盾,充盈的灵力在腿部汇聚,一个闪身就朝着小好的方向疾跑而去,与此同时,谢临分秒不差地召唤出一柄缭绕着赤金色火焰的巨大的金色长剑,立在那漆黑的,硕大的怪物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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