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云离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有意识已经是次日早上。
他懒散地动了动手脚,突然发现手臂有点沉,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胸前是暖的,后背却凉津津,仿佛有风灌入衣衫。
他睁开惺忪的双眼,往下一看,只见自己不知何时踹开了被子,往外翻过半身压在尘文简身上,手臂横过他的胸腹,还把下巴搁在人家头顶,小腿搭在人家腿上,跟小时候搂大熊猫抱枕似的紧紧缠着他。
尘云离愣了整整三秒,才像触电似的弹开。
“唔……”
尘文简安分地平躺,他的戒心大概是被昨晚的断剑砍碎了,尘云离那么搂着他也没醒,倒是尘云离退开后,他皱了皱眉,慢慢掀开眼帘。
他用手肘撑床坐起身,长发从肩头倾泻下来,随手捋了一把,声音里犹带着含糊的睡意:“早。”
“……早。”
尘云离极度庆幸先醒的人是自己,拍拍泛红的脸,若无其事地推尘文简一把:“先让我下床,你要是困就再睡一会儿。”
两句话的功夫,足够尘文简清空残存的困倦。他蜷起长腿让尘云离过去,旋即下床穿鞋,黑油油的发丝随着他矮身如瀑垂落,在阳光下湃出水亮的光泽。
尘云离抓了抓头发,偶然间看到他散发的模样,唇瓣一松,叼着的发带飘摇落地。
一个大男人好看成真的合适吗?
他一手拢着发丝,一手捡发带,冷不防想起尘文简本质上是虚拟人物,又释怀了。
嗯,纸片人就该这么好看。
两人前后出屋,日头亮堂堂照耀下来,落在石桌旁坐着的封剑塔主手里的长剑上,反射出一线锐利寒光,晃得尘云离眯了眯眼。
封剑塔主用浸水的毛巾擦拭剑刃,头也不抬,不疾不徐地问:“你们二人昨夜同寝共眠?”
尘文简脚步一顿,淡淡的红晕攀上耳根,又向着面颊渗透。
尘云离惊异地看了他一眼——脸皮这么薄?
尘文简轻咳着别过头,摆摆手,示意他别多想。
“哦,昨晚我俩秉烛夜谈,聊得太晚我就顺便留他睡下了。”尘云离走到井边打水洗漱,回应得理直气壮,因为昨晚的事,语气还带点冲。
封剑塔主讶异抬头,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翻腾两遍,最后看着尘文简笑了一声。
“我这徒儿冷心冷面,倒是难得能有一个让他愿意抵足而眠的朋友,不错。”他翻过长剑,继续擦拭,“徒儿,洗漱完毕后到厨房将早点端出来。为师今日起得早,特意下厨做的,你们都尝尝看。”
“是。”
尘文简垂首答应。
片刻后,尘云离坐到封剑塔主对面,桌上是两碗热腾腾的白水线面,调料大概只有盐和葱花,面条细而长,圈成一团沉在汤底,白莹莹的,仿佛在反光。
他甩了甩筷子:“塔主,您吃了吗?”
“吃过了。”封剑塔主微笑,“怎么,信不过我的手艺?”
尘云离笑了笑,并未回答,封剑塔主也不在意,从脚边拿起剑鞘,把擦得锃光瓦亮的长剑放回去。
剑锋寒芒闪动,如风吹的树影在波光中明灭,尘云离抬手遮挡,却无意间从指缝里看到那把剑靠近中间的位置,有一片网状的红色纹路,仿佛针线缝补的痕迹,弥合两端的剑身。
那纹路的色泽像极了干涸血丝,也像极了剑冢沙土的颜色。
尘云离放下手,扭头望向尘文简,他神色寡淡,拿着筷子去挑碗底的面条。
封剑塔主收剑之后,托着下巴静静注视两人。
尘云离无奈,只好跟尘文简一起把面条吃完。
汤水咸涩,面条韧硬,难吃。
封剑塔主仿佛没看见尘云离脸上痛不欲生的神色,确认碗底没有剩余,便起身施施然走入塔中,并嘱咐今日不用给他准备午饭和晚饭。
他一走,尘云离就跳起来连呸三声,冲向井边打水漱口。
尘文简不是初次吃师父做的饭,早已习惯了,还有闲心问他:“真有那么难吃?”
“当然!这破面条狗见了摇头!”
尘云离咕嘟咕嘟地漱口,指着山崖边沿的石头,有些含糊地说:“尘文简,下回他再做饭我们就想办法将人打发走,然后端到那里吃吧。”
“为何?”
“方便连面带碗一起掀到山里!”
第017章 我和我的冤种父兄
“为师要下山一趟。”
午后,封剑塔主从塔中走出,腰间配着他早上擦拭过的那柄长剑,平日常穿的简朴布衣也换成深蓝色的长袍,一派高人气度。
水井东侧,正对塔门的方向有棵笔挺修长的枣树,秋日里仍然枝叶荫绿,青红色的枣子半隐半现,散发着清香。
树下支着木桌,尘云离坐在桌后看书,尘文简则在摘枣子,脚边的竹篓已经装满大半,可谓收获颇丰。
听见封剑塔主的声音,尘云离懒懒抬眸扫他一眼,目光定格在他腰间的长剑片刻,淡淡应了一声。
尘文简向他行礼目送。
封剑塔主一走,尘云离便推开书跳下椅子:“尘文简,你别带刀,我们去剑冢。”
他边说边走,但刚迈出两步,就被尘文简抓住手拉了回来。
“白天不能进剑冢。”尘文简面色微沉,除了第一次见面,这是他初次对尘云离露出如此冷肃的神色,“很危险。”
“危险?”尘云离瞳孔一震,“什么危险?”
尘文简动了动嘴唇,似乎觉得语言表达不够准确,索性将他带到身旁,然后抬手抹过半空。
尘云离眼前光芒一闪,一个静止的场景如画卷般缓缓铺展,清晰又诡怖地映入他眼眶。
画上有火烧雾燎的天空,黑红泥泞的大地。龟裂外翻的土壤里喷涌出鲜血,汇聚成洼。泥水之间浸满尸骸,白森森的头骨露在血红的光线下,睁着空洞洞的眼眶看着画外人。
尘文简就站立其间,白衣被鲜血染得半红,英俊的脸上溅满血色,手中提着一把断刀,同样被血液浸透,顺着刀锋的断口往下流。
他视线低垂,脸上一片漠然,仿佛连自己的生命都被他放弃。
如果娄知昔在场,一定会认出这一幕跟他看到并画下的那幅“天兆”一模一样。
“你……在白天进过剑冢?”尘云离深吸一口气,冷静地问。
尘文简牵着他坐下,拿起两颗枣子,用衣袖擦拭干净后放到他手中,看着他咬了一口,才点点头。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尘云离“咔嚓”一声啃下半个枣子,清脆响亮。
尘文简不熟练地剖开记忆,将自己拜师的经历和发现一一告诉他,也在这过程中,第一次笨拙地尝试向他人交付信任。
正如尘云离所想,封剑塔主为他制定的练功计划并不是为了让他变强,而是在用他的血、他的特殊体质锻剑——确切地说,是补剑。
尘文简入封剑塔至今,满打满算不到一年,实力却已远远超过那些正常修炼数十年的修者,倚仗的正是他近乎恐怖的自愈体质。
拥有这种体质,只要不死,他就能利用生死危机激发潜力,砥砺自身。
在实战中磨炼出的修行者,哪怕修为和法力不如对手,也能凭借出色的实战能力和战斗本能越级杀敌,修为越高,可以跨越的等级就越多,实力也更恐怖。
如果尘文简能在这种训练方式下存活并成长起来,以他的天份,无论以后走正道亦或邪道,坐上修行界第一的宝座不过是时间问题。
只要不去深究封剑塔主的真正目的,他看上去确实就是一位因材施教的良师。
可他本意并非如此,甚至于,他从未想过让尘文简回到成长起来的那一日。
“师父,”尘文简顿了顿,“封剑塔主师承心铸门,他是一位专修铸剑术的铸师。多年前心铸门被仇家灭门,他因出门寻找铸材而逃过一劫,带着师门仅存的铸术典籍隐姓埋名,远走他方,最终在此地隐居,创造了这座封剑塔——其实那不是塔,是一座巨大的……铸剑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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