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钱宝来头一个往黑熊寨上猜,以他在鹿鸣府行事,不被黑熊寨找上门才是怪事,只是他手头是有兵的,黑熊寨真要犯他,也要掂量掂量能不能全身而退,于是两股势力在祁州只是对持,还不曾打过交道,算是给各自方便。
“不、不是,他们自称是毒狼寨的人,烧了道观不够,还抢走了道观里的道长,说是寨子里许久没有开火,要尝尝道士的血肉是不是真的神仙肉,吃了能叫人长生不老。”小道士说到此处,整个人抖的厉害,可见被吓得不轻。
毒狼寨那是发家在鹿鸣府,一说起来鹿鸣府的百姓没有不晓得的,那真真是一群恶匪,旁的不提,这群恶匪抢杀人不说,遇上细皮嫩肉的,无论姑娘哥儿还是儿郎,都叫煮了吃,说是人肉细腻,比畜生味道更好,鹿鸣府附近的村子都有人叫抢了去,连骸骨都没能找回来。
整个祁州,还干吃人勾搭的也就这一家土匪寨子,旁的恶匪是万不敢如此行事。
“毒狼寨?”钱宝来留的两撇胡子一竖,眉头高皱,管事见此叫人先将小道士带了下去。
留的屋内只剩二人,才低声道,“老爷,咱们和毒狼寨断了关系,只怕是那领头的土匪不满意,又晓得养神观是老爷供奉的道观,才做了混账事。”
管事跟在钱宝来身边几十年,没有不晓得事,毒狼寨能在鹿鸣府作威作福,说背后没有人撑腰是不可能的,端看如此猖獗行事鹿鸣府都不见派兵去围剿,敏锐些的都能猜出毒狼寨必然与钱宝来脱不了干系。
可那又如何,不说平头百姓无兵无钱,便是有那血性汉子敢同土匪一拼死活,也要叫钱宝来寻了由头关进地牢,如此几番,整个鹿鸣府哪还有冒头的傻子。
不过天道好轮回,祁州出了个黑熊寨,虽然也是土匪寨子,平头百姓听了只有逃走的份,却在私底下做了不少好事,只有祁州官宦人家和一些有消息渠道的大户知道。
听闻黑熊寨嫉恶如仇,毒狼寨这样的毒瘤若非是离的黑熊寨远了些,早叫那黑熊寨的大当家剿了,钱宝来也听得黑熊寨的名声,晓得里头多善战之士,不想得罪,才在听闻黑熊寨打算收拾毒狼寨之际,利索的和毒狼寨断了干系,不想这群蠢东西不想着逃出祁州,还敢在他头上动土。
“此事不能这么算了。”钱宝来是个锱铢必较的小人,毒狼寨敢如此得罪他,自然要叫这群土匪好看,“去,叫许军将过来,这群恶匪留不得了。”
“是。”
鹿鸣府这场大雨下了三天,秦襄坐在客栈里观雨,前几日该拜访的友人已经拜访了遍,现下只待收网,即可回寨子领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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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鸣府大雨,黑熊岭的天也也不见好,跟着落雨,这几日出去巡逻的兄弟蓑衣斗笠备上,其余汉子都憋在屋里干聊天。
玩骰子之类做赌的行当他们是不敢碰的,哪怕是不耍钱,也不敢私底下做赌局,这点便是燕瑾都不得不佩服。
因为他们这些富贵人家养的私兵,寻常时候也都在值夜的时候耍几把,主人家见了都不说什么,偏这群土匪明明没人看着,竟然不耐玩那些赌坊里的把戏。
只可惜他们不曾问出来,不然就晓得,尚且十二三的大当家为了治一治寨子里汉子喜欢赌钱的习惯,是如何用一盅骰子把全寨子上上下下的汉子都赢了个遍,包括还在位的老当家,当时手里的积蓄被输的一干二净不说,那输急了眼还要继续赌的汉子,输到后来叫人蒙了头赤身裸体围着寨子跑三圈。
被寨子里的娘子郎君看了个新鲜不说,事后大当家还有的是手段收拾。
想想一群虎背熊腰的汉子,寻常便是挨刀流血都没哭,还能笑着和娘子郎君炫耀讨个笑脸,却在那段时日,个个哭的眼睛跟核桃似的。
自那过后,整个寨子的汉子莫说赌,便是骰子也见不得,哪怕新上山的汉子想玩,也叫老人押着,但凡有一个犯戒的,都叫送去给大当家戒赌瘾,听说还有同大当家赌吐了的,醒过来连个赌字都听不得,叫老人笑话好一番。
第23章 跑了
如此憋了三日,终于天见可怜,收了神通,辰时方过,太阳就冒出头来,今儿个必然是个艳阳天。
燕瑾同几个弟兄换值,近些时候他同手下二十来人被打乱了穿插进寨子队伍,同山寨的汉子同吃同住,也逐渐熟稔起来,平日说的上几句话。
只是这几日落雨却叫燕瑾颇坐立不安,昨儿夜里他当值,按说公子给他递了消息,该是他趁夜逃走,却不晓得为何公子临时改了主意,叫他送了公子身边一个粗使哥儿下山。
那哥儿平日只在院子里做洒扫活计,也不同蒺藜菖蒲一般与寨子里的娘子郎君接触,并不起眼,比起一个明眼人盯着的燕瑾,送这样一个哥儿离开自然更容易。
可祁州到京城,一路山高水远,寻常汉子都不见得能顺利走回去,更不提大宅子里长大的小哥儿,尽管心中担忧,燕瑾也极力掩盖情绪,怕叫人看出异常。
这场夏雨帮了他们大忙,若是不出意外,寨子里要发现公子身边少了个粗使哥儿,只怕还要几日功夫,也能争取些时候叫那哥儿跑的远些,打算练练字。
同满怀担忧的燕瑾不同,秦绥之将人送出去之后,难得放下那本翻来覆去看过的地方志,敞开窗子,拿出黄娘子早早送过来的笔墨纸砚。
之前未曾细看,这纸竟还是宣纸,光看质地便知上等,只是不知是寨子自产的还是购来的,书桌上的镇纸也是上好青玉做的,周肆此人约莫有几分文人风雅。
“公子,叫空青送信是不是太冒险了些。”菖蒲一边磨墨,一边担心昨个儿出逃的空青。
空青这哥儿到公子院里伺候不久,也因手脚笨了些只能做个洒扫的粗使哥儿,眼下公子把唯一送信的机会给了空青,若是有幸回了京都便罢了,若是沿道叫人抢了劫了,又如何是好。
秦绥之自然知道菖蒲担心什么,却不道明,只在纸上落下一句——荆溪莓藓青无羔,待与石亭三日留。
“待与石亭三日留?”菖蒲念出后一句,石亭,石亭驿,是他们上一个留人的驿站,三日留,菖蒲霎时间明白公子意思,忍不住嘴快问,“公子可是吩咐过此前水土不服的人留在驿站,不曾回京都。”
秦绥之轻点下颌,将手中沾有墨迹的毛笔放置笔架上,他带来的人接二连三水土不服倒下,若说都是府里的下人他还半信半疑,可身子强壮的部曲都遭了殃,如何还看不出这是成王给他的下马威。
只道看出来又如何,他总归要去容州,进成王府,成王尚未结亲可以给他难堪,他却不能闹脾气,至少不能在嫁过去的路上闹个难堪。
为此他表面上将身子有异的人遣散在驿站,暗地里却吩咐他们留在驿站不动,其一,怕回去的人太多,叫父亲见了知道成王有意难为他,于朝中再和皇上起冲突,其二,京都于容州实在太远,若他沿途要送什么消息,只靠现下手中的人,实在不稳固,留下这些人在沿途驿站,相当于多了一条可信传递消息的渠道。
原第二条,只是以防万一,不想成王竟起了害他的心思。
石亭驿是他们最后留人的驿站,若按一切顺利,该是燕瑾回程之际将这些人一同带回京城,现下空青从黑熊寨走过去,按脚程算,三四日功夫,且空青不似蒺藜菖蒲自幼府中长大,家里是庄子上的佃户,空青父母给了庄子管事些许好处将空青送进宅子,谋了个洒扫的活计。
自幼田间地头长大,且也干过不少农活,空青力气比的一般汉子,又认路,只要保证三日内无人发现空青失踪,信有八成可能送到。
……
“没走?”周肆半仰着椅子,三日大雨,这么好的机会竟然没叫燕瑾离开,“其余部曲呢?”
“也一个不少。”郑铁挠头,他也以为趁着大雨,燕瑾该是要逃走的,没成想燕瑾现今还好端端在屋里呢,这秦公子到底怎么打算?
周肆思衬片刻,笑道,“这位京城过来的公子,兵法学的不错,信大抵是送出去了,只是送信的人不是我们先前猜的部曲,真是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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