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他想占这个便宜,只如今赋税沉重,想要外出走商,竟是关关卡卡都要收钱,连办个通行证,都得提前给官老爷先塞足了银两,不然就寸步难行,即便给了钱,这带出去的货物,还有可能被强行扣押,一趟走商赚来的银钱,全部打了水漂,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他之所以硬逼着打小就身子弱的宋沅礼,去考出个举人功名,也正是如此缘由,表面上说让他跟着娘舅下南方磨砺,实则是想要避税。
除此之外,另还有一个原因,他们出门走商,路遇山匪乃是常事,虽有镖师护佑,但多数时候都得脱层皮,轻则损失些财物图个平安,重则还会把伙计性命给搭进去。
但有举人在,山匪们便会收敛,毕竟谁也不想得罪将来的官老爷们,给自己平白招至祸灾。
故而,外出行商的商户们都会把主意打在今年入上京赶考的举子们身上。
宋家老爷也想趁着自家小儿与这解元,尚还有些旧相识,好早早占下,他来之前打听过,谢见君已经婉拒了几家,虽不知是何原因,但他觉得,总归是先得把自己的诚意摆在台面上。
他起身给谢见君斟酒,语气放得愈发客气,“贤侄放宽心,此行若是跟着家中商队一起入京,便只管安下心来好生温书,吃穿用度皆有我府上包了,倘若能顺顺利利地入上京,老夫再给贤侄包个大红包。这上京用钱的地方多,你们一家呆的时间又久,这身上多备些银两总归是日子过得不紧张。”。
“宋叔伯的好意,晚生心领了,只待晚生同内子商量过,三日后给宋叔伯答复。”,谢见君连忙起身,恭敬回礼。
谈完这最为要紧的事儿,宋家老爷又问起举子名下免田税的事情。
“贤侄,老夫家中还有几亩薄田,不知贤侄可否愿意将这免田税的四百亩相让给我?老夫也不厚着脸皮白要,倘若贤侄由此意向,我愿意将免去田税的五成分于贤侄!”。
说是几亩薄田,但谢见君心里门儿清,宋沅礼名下的四百亩都没能填上这空子,想必他家里,定然是跟齐思正家不相上下,恐也是个千亩的老地主。
但能从中分得五成出来,他同云胡和满崽在上京,就能过得宽松不少,谢见君稍作思量后,便将此事应了下来。
宋家老爷笑逐颜开,当即就让管事拟好了文书,让谢见君盖手印,转日从官府领了免田税的册子,将其填写上去,今年年底,庄子上的佃户便都不用紧紧巴巴地给朝廷交田税了。
这五成田税的分成虽有些肉疼,倘若能凭着这事儿,借此搭上这谢解元,之后行商的日子就能好过了,况且,他听小儿的意思,这谢解元平步青云可谓是指日可待,到时他们宋家自然也能跟着沾沾光。
两边都各有打算,小算盘拨得啪啦啪啦响。
————
晚些时候,谢见君在跟云胡商量过后,没出三日,便应下了宋家老爷同行的邀请。
他本打算留着衢州租赁的屋舍,以备将来不时之需,但因着有了田税的分成,加之举子每月还有膏火银和粮食,二人仔细盘算一番,决计退掉豆腐坊,将家禽和牛都一并发卖了,举家搬去上京生活。
计划有变,云胡从收拾行李直接进化成收拾家当,这豆腐坊尽管只住了一年多,但要离开,还生出了些许的不舍。
那头跟着他们从福水村一路过来的黄牛,这些年一直勤勤恳恳地帮着拉磨做豆腐,卖给隔壁杂货铺子时,他絮絮叨叨地嘱咐了好些话,临到了还偷着抹了两把眼泪,惹得谢见君心疼地好一通哄。
家当都收拾好,谢见君特地跑了趟府衙,拿到了官府批下来的通关文书和专门给举子进京赶考准备的盘缠,又顺道儿去学府同山长和李夫子请辞。
眨眼到了与商队约定的时间,
起早,一行人赶着熹微的晨光,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去往上京之路。
第82章 (一更)
摇摇晃晃地在马车上坐了一整日, 傍晚时分,一行人停在镇子上一家客栈前。
“阿兄,我快要被颠散架了...”, 满崽跳下马车, 苦着脸小声埋怨道。
“单是坐马车便觉得颠簸, 你要知道, 多数学子进京赶考, 可都是步行数月, 脚下的布鞋都得磨破好几双呢,他们岂不是更要辛苦些?”,谢见君将他脑袋上本来就松散的发髻揉得更杂乱,惹来小崽子皱着眉头撇着嘴,一通不满地哼唧。
“小公子再坚持坚持, 明日咱们到了码头,便可坐船了, 这坐船可比坐马车舒服多了。”, 正指派着手底下的人往客栈里搬行李的宋管事, 笑眯眯地凑上前来, 从身后变出一油纸包的蜜饯,劝哄道,“小公子若是觉得辛苦,便先吃些零嘴, 稍垫垫肚子。”。
满崽回眸看了眼谢见君,得了他的首肯后,才道了一声谢, 接过了宋管事手里的蜜饯。
一整日驱车赶路,晌午也不过吃了点简单的饼子, 口中正寡淡得很,这蜜渍梅子,清甜中浸着一抹酸头,很是可口,他和云胡一块接一块地往嘴里填。
谢见君将行李带去客栈房间的功夫,油纸包着的果脯已然下了大半,再一瞧这两小只吃得欢实,连唇边都沾染上了蜜汁,便伸手把余下的都没收了起来,“不兴再吃了,等下要吃晚饭,这都让零嘴填满了肚子,哪能行?”。
满崽虽馋那口酸甜,但也晓得他家阿兄说一不二的性子,只得眼巴巴地看着梅子被收走。
晚些,客栈小二将饭菜送到了房间里。
吃食都是由宋管事准备,点菜前还特地来问过他三人是否有忌口的东西。
现下瞧着这堆了满当当一桌,有荤有素的菜品,谢见君不由得咋舌,倒也不至于这么多。
满崽“哇”地一声扑上前,望着面前琳琅满目的饭菜,默默地咽了下口水,转身招呼他家阿兄和云胡快来坐下,那梅子吃得人胃口大开,他只觉得自己如今饿得能吃得下一头牛。
谢见君一路马车,颠簸得有些累,没吃多少就停了筷子,忙着给他俩剔骨拔鱼刺。
满崽喝着碗中的鸡汤,时不时还张嘴被投喂一口,眼瞅着他精神头越来越迷瞪,眼皮子沉得几乎都抬不起来,只听着手中的勺子“咣当”一声,云胡眼疾手快地托住他的脸颊,才没使得人一脑袋栽进汤碗中。
“我来,你接着吃。”,谢见君抹干净手,接过睡着的满崽,将他抱出了房间,宋管事给他三人开了两间上房,小崽子就歇在他俩的隔壁。
待把人安置好,再回来时,余下的吃食已然都被客栈小二收走,云胡斟了两盏热茶,方才吃得有些油腻,临睡前喝杯热茶,既能暖身又可以清清口。
“满崽睡下了?”,他上前接过谢见君脱下的外衫,轻声问道。
“恐是累坏了,睡得可熟呢,给他褪衣裳净手净面都没醒,这一觉估计要睡到明日一大早了。”,谢见君笑着应承一声,忽而双手穿过小夫郎腋下,将他一把托抱起来。
云胡吓了一跳,慌乱地搂住他的脖颈,红着脸羞赧道,,“别、别闹、明天还得赶路呢、”。
“放心,不闹你,这一趟路上辛苦,咱们早些歇下。”,谢见君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将小夫郎轻放在榻上,俯身亲了亲他的嘴角。
细碎温柔的亲吻逐渐加深,他熟练地撬开云胡的贝齿,浅尝辄止,追逐成唇齿间的交缠。
云胡被吻得脑袋阵阵发昏,连呼吸都一并剥夺了去,他抬手轻推了推面前的人,却不料被扣住十指抵在墙上,谢见君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乖一点...”。
他骤然脸颊烧起一抹滚烫,几近将理智燃烧殆尽。
满室静谧,暗潮涌动。
......
待真的闭眼歇下时,已是近夜半时分,谢见君将累坏的小夫郎搂在怀中,轻啄了下他额前。
“不、不要了、”,云胡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喑哑的声音里氤氲着黏黏糊糊的潮意。
“好好好,都依着你..不要了不要了..”,谢见君抚着他细弱的脊背,低低地哄着。他晓得自己有些过分,情深意浓时失了点分寸,微凉的鼻尖蹭了蹭小夫郎的鼻子,很是自然地将他搂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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