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秦游停下来多看几眼,就会发现此时此刻的时穆比他想象中更加怪异。无数细小的红色羽毛从他的胸膛蔓延开来,爬满了苍白的锁骨和双肩,更多的则被那一身繁重的红袍牢牢遮掩住。眼睑下的那抹红纹像是生生新刻上去的,每一笔一划都伴随着猩红的血痕,血珠随着脸部轮廓缓缓滑落,乍一看就像这美艳却狠戾的怪物在流着血泪。
下一刻,他似乎被秦游防备的态度激怒,骨节凸出指甲尖利的手掌握成爪状,势不可挡地朝着秦游脆弱的后脖颈扑来。
秦游只听见身后劲风一起,不用回头都能察觉到对方动作,顿时汗毛直立闪身欲躲,却听见身前的火海里猛地传来一声长唳,有一团灼目的热焰奔腾而出,越过他凝聚在一起,化作屏障将他和时穆相隔开。
秦游错愕地回头,却看见那哪是一道屏障,分明是一只正被火焰焚烧的巨鸟,那鸟悬停在半空,鲜艳的冠羽威胁性地直立着。乍一看威风凛凛,可是一身火红的羽毛却大多都被烧成了焦碳。
它痛苦地嘶鸣着,却张开双翼死死地护着身后的人类。
秦游心中一动,握紧了手中匕首死死凝视着那个方向,却看见身后的时穆身后竟也张开了一对巨型的红翼,他原本在巨鸟面前显得渺小,似乎一瞬间形成了弱势的表象,然而经此一举,他的那更加强壮的羽翼又迅速将这种表象彻底撕碎了。
但这如同雄鸟斗艳争芳的一幕却一点也不显得滑稽,只是一个呼吸间,那对绚烂夺目的赤羽就化作夺命的利刃,闪电般的从时穆身后绷紧收拢,螺旋桨似的将挡在秦游身前的巨鸟绞成了碎片。
绞杀的过程太过于迅速,秦游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只听得一声痛苦的悲鸣,火红中参杂着焦黑的羽毛自空中纷纷飘落,轻柔地拂过他的头顶,然后化作灰烬消散在空气中。
秦游莫名感受到了一阵窒息感,他不知是以何种心情望向不远处的行凶者,却看见对方正吞咽着破碎带着羽毛的血肉,鲜红的唇角上扬着,露出一口森森的尖牙。
他的眼神时而冰冷时而温存,却目不转睛地盯着秦游的方向,仿佛在看下一个猎物。
不知过了多久秦游才激灵一下反应过来,背后的灼热感仿佛消退了一些,而上衣的贴身口袋里那一直熨烫着皮肤温度便被凸显出来。他伸手去摸,手指微颤着掏出一张丝绢,那丝绢叠得整整齐齐,抖开后,上面的红色绣线组成了寥寥几个字,不知怎的正好被秦游指腹的血迹蹭脏了。
剩下几个勉强能分辨出的字绣对秦游来说原本不该有什么触动,但在目光触及的一瞬间,他的心脏突然重颤了一下,阴魂不散的黑雾从他的眼眶四周蔓延开,下一刻,黑暗笼罩了他的整个世界。
秦游只觉得脑内好像有一根神经突然崩断,紧接着就是来源不明的暴怒情绪顿时席卷了他的大脑,浑身上下的暴力因子都在此刻一触即发,他还什么都没意识到,就发现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朝着时穆飞扑过去,然后张嘴狠狠地咬住了对方的脖子。
如果说时穆平时渴血时轻咬他脖子的举动还能勉强撑得上暧昧,此时他就如同要将之前遭受到的都尽数奉还一般,更加暴力的撕咬着嘴下的这片皮肉。秦游没有犬齿,就硬生生用一口白牙嚼烂引出血来,然后囫囵吞咽下去。ma
然而无论他再怎么疯狂的啃咬,那些伤口却又极快地恢复如初。丧失神智的他被这个事实所激怒,于是埋在时穆的颈间更加卖力起来,殊不知自己早已像个掉入陷阱的猎物,被猎人圈在了怀里。
随着将缺失的部分灵魂再度吸纳过后,时穆那些沉睡已久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铺天盖地的涌上来,属于人类的喜怒哀乐相隔几个世纪后失而复得,熟悉又陌生。何其幸运的是他胸膛里那颗不属于自己的心脏再次搏动起来时,紧贴着的却是心上人灼热的体温。
他枯涸的眼眶因为猛地继承了千年的哀思,泪水决堤而出,然而心里却是狂喜的。他将爱人紧紧地桎梏在怀里,同样埋在对方颈间,另一只手不住地抚摸着对方凌乱的发顶。
难以言说的是,秦游失去意识的举动让时穆难以遏制地产生了扭曲的快意和诡异的满足感,被需要的感觉充盈着他的心脏,这比将对方占为己有吞吃入腹更加让人痴迷,他扬起头颅,将对方更用力地摁响自己的颈间,更迫切痴狂地感受对方造成的疼痛——尽管此刻他已经丧失了这样的能力。
就像是一头养不熟的小豹子突然翘着尾巴主动走近了自己准备的牢笼中,这个事实让他心尖都是滚烫的,他闭着双眼,在胸腔里无声呐喊:
我愿意给他我的一切。
只要他要,只要我有。
———只要他是我的。
......
“滴,当前好感度百分百,任务完成!”
秦游还在跟时穆的脖子较劲,系统的机械声突然在耳边响起,他清醒了一瞬间,又再度被心里的暴虐所支配,对着那再度恢复如初的皮肉又狠狠地咬了下去。
第九十四章
如同溺水的人搜刮整个肺部以获取所剩无几的氧气一般, 秦游挣扎着在混沌中捕捉一线清醒,他成功了,可惜时机并不凑巧, 入目的是一件飘落在床单上的云纹盘扣丝绸外披, 绣了金鸾凤的红缎里褂悄然无声的滑落,仅剩下丝滑又轻薄的白色开襟里衣悬挂在肩头, 轻纱幔拢之中, 那人眉目含情,腰身款款,耳垂坠着的流苏拨人心弦的晃动着,整个人又如同一条霸道的美人蛇盘踞在自己胯骨上。
这一幕实属让人心驰神往, 然而了解身上的人不是美娇娥, 而是一只千年老妖怪的秦游头脑嗡嗡,扭头一躲,以至于那红润的唇堪堪落在了他的脸侧。
嘴里全是又冷又腥的苦味,饶是时穆使出浑身解数来引诱, 也终究不是身段柔软浑身香粉的妇人,他骨架宽大, 浑身又是幽冷的檀香和药味,秦游又推又拒, 铁了心要把这个柳下惠做到底。
可他毕竟处于弱势, 躲闪地姿态又分明引起身上人的不满, 一双冷硬的手掌不容抵抗地钳住他的后脑,随后有些温热的红舌就撬开门齿强行入侵进来,搜刮着他的上鄂和口腔黏膜, 强势霸道地与他的舌头抵死缠绵起来,将那股血腥味稀释, 替换成更加冷清的味道。
秦游被按着脑袋无法动弹,只能被动地被亲了个七荤八素。喉咙里难以抑制地泻出的低沉声音让他耳垂滚烫,原本就不太清醒的头脑经此一举,好不容易死死拽住的一根稻草也断了。
他出于本能似的爆发出一股力量,将主动权夺取回来,猛地翻身将人摁倒。时穆低喘着,一头青丝无力地倾泻在床单上,眼里泛着红色,由刚才那只耀武扬威肆意妄为的大鸟沦为了落汤鸡,却伸长了手臂勾住秦游的脖颈,另一只手则缱绻地停留在对方颈侧已经被处理过的或新或旧的伤痕以及方才留下的吻痕,最终缓缓向下,爱怜地顺着脊背去抚摸一个个突起的骨节,还有他亲手刻下的滚烫刻印。
随之而来的是狂风暴雨般的征伐,骄纵任性的小豹子终于落入了自己的陷阱里,他满心得意地以为自己获取了掠夺者的地位,殊不知浑身上下都早已被别人标记过,无一处幸存。
失去意识的秦游此时已经意识不到,时穆从来不会是什么柔若无骨的溺水鸟,他是极度危险的沼泽,用状似无害的外表蒙蔽猎物,使得人无知无觉地下陷下去,最终万劫不复。
天旋地转浑浑噩噩中,秦游恍惚听见有人贴着自己的耳朵断断续续地问:
“曾答应我的,你还记得么?”
“.....该兑现承诺了。”
“时间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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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醒过来的时候身边没人,秦游有些生无可恋地望着眼前熟悉的房梁和床帐,感觉身体被掏空。
“系统,”
他有气无力道:
“一瞬间就百分百了,这合理吗?”
系统知道他在说什么,斟酌道:“应该是检测功能出现了bug,之前好感度增长的消息未能及时播报,维护赔偿已经发往宿主的线上仓库了。”
“蒙谁呢?”秦游龇牙,“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时穆这老妖怪好像老早就认识我,好感度绝对不是从一开始一点点刷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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