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延亭原先并不知道这秘境是哪里,直到他们意外来到了这个洞窟中。与其说他们是在洞窟中,倒不如说是在一条百年前的巨蛇尸身中。
这巨蛇死于雷劫,而这道雷劫便是段延亭按照天道意志降下的。原本雷劫的数量和强度都是默认的,只是他没想到天道意志会特意插手这巨蛇的雷劫,让他将雷劫的强度加强。
若巨蛇没能扛过雷劫,死去便作罢;若是扛过了,那就不必再降下雷劫了。
可惜,巨蛇没能扛过雷劫,死后便化作了蜿蜒曲折的石蛇窟,自成一个小秘境。
段延亭时至今日从没想过天道意志为什么会突然插手巨蛇的雷劫,毕竟大多数时候雷劫都是按照默认的规模降下的,很少会刻意针对谁。他当时虽有疑惑,但像是个没有自身意志和情感的工具一般,从不深究天道心思,只是将其旨意执行到底。
灵力自发地从他掌心往藤蔓上延展,以一种莫名的频率波动着,在这些水纹状的灵力过后,藤蔓活过来一般地往四周后退。原本被藤蔓包绕起来的石墙浑然坍塌,暴露出一条新的通道。
从这里进去,便能深入蛇腹。
他有预感,既然魔修打算在这个秘境中作乱,必然会进入秘境核心的石蛇窟,而在这里自然能找到其他人。
…………
段延亭隐蔽身形,无声无息地往石蛇窟的深处走去。越往深处走,血腥味儿就越发浓重。
头顶的藤蔓因为早就知晓是蛇伪装,所以段延亭一路都在用灵力包裹周身屏障,几乎走过一段路就会有大量的蛇掉落在地上。
不过很快头顶盘绕的蛇便越来越少了,转而变为了滴着水的钟乳石。
“嘀嗒——”
水滴落在地面的声音与衣物摩擦声交错,垂落摇摆的衣角染上了地面上的水渍,不知何时悄悄染上了一抹红色。
当一滴红色的水落在段延亭踏出的鞋面时,他停下了脚步,静默片刻抬头往上看:头顶的洞壁不再是灵石矿,而是垂落滴血的半个手臂。身体的主人半边身子都被人镶在了石壁中,双眼被剜去,只留下血淋淋的两个窟窿,直愣愣地朝着段延亭的方向。
像是在向来者无声求救。
段延亭退了一步,击碎头顶的石窟,让那具尸首得以从石窟的禁锢中摆脱。
“咚——”
那具尸首随着石块的掉落砸在了地上,发出了闷响,半边被削去的尸体也暴露了出来。血肉混着沙砾,带着浓郁的腐臭和血腥味,让段延亭感觉略略不适。
但不适过后,就只剩下杀意。
这具尸首的衣物是来自覃天门的,他简单探查一番后,发现这名弟子放于心口的命牌破碎,丹田也被人掏空了。
更可怕的是,当段延亭试图召回这名弟子的魂魄时,发现根本没有任何用。这种情况无非有两种原因,要么他的灵魂被人刻意撕碎了,要么他的灵魂被人用邪术直接夺走了。
生前遭受非人的虐待,死后仍无法投胎。
段延亭早知修仙之路会有无数人殒命,但上一世作为高高在上的旁观者,他最多只能替他们叹息一句。可当他成为这万千生灵的其中一人时,他方知这种事根本就不能、也不应该习惯和漠视。
段延亭下意识攥紧了剑柄,从纳戒中取出一件衣袍,盖在这名弟子的尸身上。随后将那沾染着血污的破碎命牌用手帕包起来,希望能将此物交给他亲近的人。
他直起身后,怀着满腔怒火和杀意继续往洞窟深处走去,直至他看见了洞窟尽头处布下的结界,那里正是血腥味最浓重的地方。
布下结界的人修为很高,起码有金丹以上的修为。正当段延亭在思索要不要强行突破结界进去时,他察觉到结界开始波动,警觉地隐匿身形。
结界中走出两个修仙弟子打扮的人,但身上却缠绕着极重的魔气,衣袍上也沾染了大量的血迹,根本就是披着正派皮囊的恶人。
他们跟没事人似的擦了擦手上的血迹,有说有笑:“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了,这仙门的人怎么还这么蠢,居然没一点防备?这么轻易就被骗过来了。”
“他们一直在宗门里修行,哪里懂什么人心险恶。”说这话的人得意洋洋,想到什么又面露遗憾:“只是可惜了进入秘境的女修士,方才个个哭得梨花带雨,实在叫人怜惜。”
“这倒是。”另一人答道:“尤其是那幻神宫的弟子,生得美貌,性子也倔强,宁死也不肯乖乖屈服。”
幻神宫?
段延亭猛地反应过来,该不会是尹箬竹吧?
…………
两人还没走多远,其中一人喉间立见血痕,突然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另一个人大惊,连忙上前查探,眼前一花,紧跟着一个少年冷着脸站在他的面前,正是段延亭。
“说,你们到底打算做什么?”
那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喊出声,就感觉身体被什么东西流窜过,带来阵阵烧灼和剧痛。他两眼发直,一时说不出一句话来。
段延亭没留手,看着这人浑身抽搐地缓了会儿才清醒时,揪着他的领子,将剑架在他脖子上继续追问:“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那人吃了苦头,不敢乱说话,只能颤着声道:“他们打算拿修士的灵魂和血肉献祭。我们只是按照吩咐做事,别…别杀我。”
“那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是——咳咳……”
那人两眼一瞪,口中顿时冒出血沫,瞬间没了气息,甚至连魂魄都割裂破碎。
显然有人对他下了什么禁制。
段延亭心中遗憾,但并不意外。如果这种消息都能轻易得知的话,那这魔修未免也太没脑子了。
段延亭断定那人一定有什么东西能轻易通过结界。公 众号梦 白推文 台在那人身上仔细翻找一番后,果然找到了一个木制的挂牌。
挂牌上雕刻着深红色的诡异铭文,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段延亭本能地不想靠近它,但为了能顺利进入结界中救人,他还是忍着不适挂在了腰间。
他抬手将灵力运于掌心,亲眼看着那两人在自己的手下化作一片黑色的灰烬,又给自己施下了一个隐蔽术,这才往结界的方向走。
果然,有那个小木牌在,他在通过结界时并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一进结界,血腥味就充斥了整片空间。
这是一个非常宽阔的密闭空间,中间被人挖出一个小池子,池子里有什么黑色的液体正在沸腾,偶尔窜出几张狰狞可怖的鬼脸。
一个魔修背对着他,正在提炼池水中的怨气。
段延亭察觉不出这魔修是什么修为,但情况不明,他不能贸然行动;再加上隐蔽自身的时间有限,他得先救下活着的修士才行。
这样想着,他压抑着对那魔修的杀意,寻找修士清浊的气息,轻手轻脚地绕道了一处岩石突出的角落,果然看到了不少或是奄奄一息,或是昏迷不醒的修士。
其中大部分修士都只是见过一面,最眼熟的还是角落里看起来气息微弱的尹箬竹。
段延亭绕到尹箬竹面前,怕她看不到自己,在确认魔修暂时察觉不到自己后,依旧隐匿属于修士的气息,只显出身形来:“尹箬竹?醒醒。”
尹箬竹眼皮动了动,微微睁开眼。
看来还是有意识的。
段延亭松了口气,推了推尹箬竹,希望让她更清醒些:“你没受什么伤吧?”
尹箬竹彻底清醒过来,听了他这话短暂一愣,盯着他不做声。
“尹箬竹?”段延亭见她不搭话,担心她已经糟了毒手,警惕了一下周围,压低声音询问:“你怎么了?”
尹箬竹掀起眼帘快速看了眼那名魔修的方向,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声音嘶哑地道:“我没事。”
尹箬竹的声音原本柔婉清脆,现在也不知糟了什么罪,变得格外沙哑。段延亭心中对那魔修的杀意更甚,在心中琢磨着下一步的行动时,听见了一声熟悉的轻哼:
[尹箬竹……啧,叫得可真亲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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