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碗里多出来的一块儿酱板鸭李崇抬眼就看到了宋离眼底的关切,脑海里的风暴再一次开始席卷。
这人也未必是不想说吧?毕竟在这个时代自己的身份是皇帝,带入到现代那就是顶头上司,底下的员工总不能张口闭口就提自己多难,受了多少委屈。
再说,瞧着宋离的性子有问题自己就解决了,也轮不到和他这吉祥物董事长诉苦,所以才绝口不提吧?
而且他还记得他爱吃酱板鸭,再而且他现在还病着,身上肯定不舒服,哪里有力气多说什么?这么一想刚才不顺的那口气现在也顺了下来。
宋离不知道为什么对面的小陛下又多云转晴了,不过看着他露出笑模样他心情也好了两分:
“今日臣扫了陛下的兴,等过几日这京中上了灯会,臣陪陛下一同来看。”
这是宋离对李崇的第一次正式邀约,还在啃酱板鸭的人一下抬起头来;
“好啊,明日就开仓赈灾了,这京中的糟乱也会平息下来一些,眼看着就快过年了,京中也该提前热闹热闹。”
宋离想到城外押送那些粮食的米商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那些米商可还想着能高价将粮食卖给朝廷呢,这一次的灯会怕是没心情看了。”
李崇施施然开口:
“做生意本就是有风险的,利润越大风险就越大,这一点儿他们心中清楚,这世上哪有白白掉下来的银子呢?他们本也是想着赌一把,看走这一趟能不能赚到超额的利润。
明日开仓放粮这粮价必然下来,不过朕也不打算真占他们的便宜,收购粮食的定价虽然定然比现在十两银子一石的价格低,但总不会让他们赔,小打小闹也让他们有的赚。”
李崇的打算本来也不是真的想黑下这批粮食,他不过是深谙商人逐利,擅赌的心里,人为操纵了供需。
先提前将粮食的价格炒上去,营造出一种朝廷一定会花银子买粮的气氛,引的米商汇集京城。
然后再挪用军粮在短时间造成一种供大于求的现象,将粮价杀下来,最后用之前抄家和太后过寿的五万两银子去买粮弥补上北境的军粮。
这个做法其实并没有改变买粮花银子的事实,只是这个做法让他避免在天灾时去买明显溢价的粮食而已。
宋离点了点头:
“陛下的法子确实是最好的办法,那些商人虽然没有牟取暴利,却也不算亏本,尤有小利,并不会闹出大事儿来。”
饭后宋离身上那一阵一阵的寒战再一次开始,李崇都看出了他不对来:
“怎么了?身上冷?传太医。”
他立刻冲外面喊,宋离知道这一晚上必然会毒发,他强撑精神看着李崇:
“没事儿,就是风寒还没好,陛下先回宫吧,待臣好些便陪陛下去京中酒楼吃饭。”
李崇哪放心他这样,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本来就有限,这风寒这么久都不好不会拖出什么毛病来吧?
“干嘛?赶朕走啊?朕今日不回宫了,在你这儿凑合一宿。”
宋离都没有想到他竟然不回宫了:
“陛...”
他的话还没说完李崇竟然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朕不喜欢被拒绝,躺下。”
宋离被他按着肩膀重新被按回了床上,顾亭背着药箱匆匆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陛下抱着一只猫坐在督主的床前,眉眼都是榻上那人,而一贯不是十分遵医嘱的人竟然真的听话躺在床上,从被子里伸出的手还逗弄着陛下怀里的猫。
这,这是他能看见的画面吗?还没有走近他膝盖都软了。
其实他来也没有太大的作用,宋离不肯用他说的法子解毒,那就只能暂时压制,这压制的药宋府本身就有,想来宋离也已经服过药了,他来便是施针和药浴。
“陛下,督主还是从前的寒症未好,方才已经用了驱寒的药,臣需要为督主施针,施针后用药草沐浴,会睡的安稳些。”
李崇不禁想起了上次还在大理寺的时候这人施针的画面,当时他是心无杂念,但是现在他的思想好像不是太干净了...
再说现在不一样了,这这是在宋府,宋离也未必会肯让他近身,但是一切都要以这人身体为重:
“那你快准备吧。”
扬州会馆中,一个一身素花棉锦袍的小公子已经来来回回在房间内转了几十圈了,这地板砖都快被他给磨出窟窿来了,白天的事儿他越是想越是气,越是想越是坐不住,一旁一个瞧着已经五十多岁管家模样的老人坐在一旁喝茶,看着他这样子无奈叹气:
“公子,当心管事明日让您赔地板钱。”
许安立刻跨了两步坐到了他身边,一双儿肖似母亲的杏眼中都是后悔:
“林叔,你说我白日干嘛要多事的凑到窗前啊?你说我哥不会觉得我也如外人那样想他还用杯盖砸他吧?那他该多伤心啊?”
许安后面的话声音极小,只有两人听得见。
林成的父亲是周母家那边的管事,出事儿的时候他并未在周府当差,是以也没有几人认得他,后来他断了和家中的联系暗中照顾两个小公子,再后来宋离入京,他便一直照顾许安至今。
“二少爷必是信你不会如同外人那般看待他的,而且今日你们兄弟好歹能互相见了一面,想来二公子是欣喜的。”
许安就像是屁股下面长了钉子一样,眼睛偷偷瞧对面的人:
“林叔,我想...”
林成放下了茶盏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脑袋:
“你什么都不准想。”
家变的时候许安才六岁好多事儿都不清楚,但是林成知道宋离走到今天要吃多少苦,有多么的不容易,尤其是如今朝中的形势,那就是悬在悬崖边吊着,他做不了别的,只能不给他添乱。
许安低头,他知道他不能在这个时候找哥哥:
“林叔,我不见面,也不写信,就画个画还不行吗?别院不是有一只老狗吗?麻烦它一趟呗。”
他真的不和他哥联系一下他要吃不好睡不好了。
林呈看着他半晌,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你先去画,我看看行不行。”
许安飞一样跑到了桌案后面,飞快画了一幅画,画工极为简介,有意遮掩笔锋,看起来就像是刚启蒙的稚子一样,林呈看了看,那画上是两对小人。
第一幅一个小人背着手站着,对面的小人比他矮一些,睁着大眼睛,两只手在胸前是个摆手的动作。
第二幅是两个小人抱在一起的画面,那个矮一些的如同一个小熊一样抱住了眼前的人。
乍一看就像是小孩子随手画的,这两个小人也看不出任何的特征,就如两个寻常孩童一样。
许安期盼地看着林成:
“林叔行吗?”
林成这才点头:
“你在这里等着,不许出屋子,我去去就回来。”
这些年他与宋府也不是完全没有联系,只是中间会转几道弯。
宋府后门有个狗洞,这个狗洞的常客是一只大黄狗,这一次进来的大黄狗嘴里叼着一截棒骨,看到这棒骨立刻有守着的人去通知了宋才,宋才得知消息赶忙从宋离的院子出去,直奔宋府最偏远的那个狗洞。
宋离的院内,顾亭已经命人备了热水,先熬上了一会儿要沐浴用的药汤,他这才重新进去:
“陛下,督主,已经备好了。”
宋离看向李崇:
“陛下若是不愿回宫,臣着人清理了碧和园,那院子中有很多梅树,景色还算雅致,臣着人带陛下过去可好?”
李崇知道他不愿让他看:
“朕就在外面看会儿折子,待你施了针,沐浴躺下再去。”
宋离不好再说什么,只命人去叫宋才进来,却不想有个小厮按着宋才交代的回话:
“督主,总管好似腹内不适,去茅房很久了。”
宋离一顿,李崇也停下刚要去厅那边的脚步,转头看向了宋离,宋才拉肚子啊?那?
屋内的气氛有一瞬间有些微妙,顾亭强迫自己不要多看,不要多想,就低下头数数就好。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