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崇转过头来,许愿树?原来许愿树不是现代寺庙的专利,从这时候就搞出许愿树来了?他没忍住笑了出来:
“许愿树?是不是在红绸或是木牌上写下愿望挂上去,这红绸和木牌还要花银子?”
宋离倒真是被问住了:
“这个臣还真不知,只是听人说那里很灵。”
李崇愣了一下,想起宋离的遭遇,正月十五团圆夜,但是他的家人早就不在了,只有一个弟弟也无法相见,想来他也不会在这一天去庙里祈福,他看腻了的许愿树,但或许这人从未看过:
“好啊,既然灵那我们就去看看,只是你累不累?”
宋离唇边带了些笑意,微微摇头:
“无妨,下午只是和安儿说了一会儿话,也没做什么。”
一顿晚膳的时间,谁都没有再提朝廷上让人糟心的事儿,李崇发现原来宋离也可以很健谈。
而且这人博闻强记,读书涉猎极广,说起各地风土人情娓娓道来,就像是听故事一样,他一边给李崇讲着西部骆驼商队和西域各国通商的趣事,一边帮他布菜:
“陛下,别光听故事,这家的膝窝骨很是地道,多用些。”
宋离抬手执着汤匙,一只手轻拦衣袖,动作间皆是掩不住的风雅,李崇半趴在桌子上,坐没坐相,看着对面人目光中充满了欣赏,就这颜值,这仪态,放在现代妥妥的古装顶流啊,就是这个时代没有摄像机,不然他定要永存这一刻。
李崇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一边吃着膝窝骨一边问道:
“我就喜欢听故事,你刚才说那些驼队会带来西域的物件儿,有没有一种喝的东西很苦,但是喝完了很提神的?”
他来这里这么久,要说有什么非常想念的东西,真的唯有咖啡,天知道他手算国家财政困成狗的时候有多么想念冰美式。
宋离正在低头帮他拨果仁,有些消瘦苍白的手指骨节分明,闻言还真仔细想了一下他说的东西,缓缓开口:
“好似听人说起过,西域的商人爱喝一种很苦的东西,陛下怎么知道的?”
李崇随口胡诌:
“朕在一本杂书上看到的,有些好奇。”
宋离笑着应着他,将剥好的果仁放在小盘中递到了李崇的面前:
“臣回去问问,若是有定给陛下拿来。”
李崇发现今天的宋离真的格外的好说话,还特别的体贴,简直让他有些飘飘然地感觉到了恋爱的美好。
他毫不客气些吃了宋离剥了半天的果仁,宋离一只手在桌下按住了有些隐隐刺痛的胃脘,面上的目光始终温和地看着对面吃的正香的人,唇边的笑意清浅,他希望今天李崇是开心的。
晚膳后,宋离撑着起身,从一旁拿过了李崇的大氅:
“这会儿外面热闹,我们也凑凑热闹?”
李崇自然点头,宋离走过来亲自给他披上了大氅,低垂眉眼为他系好领口的衣带,两人的距离极近,他甚至都能清楚地看到那人浓密低垂的睫毛,他忽然双手好似一只大熊一样抱住了宋离,眉眼中都盛着光亮:
“督主,你今天怎么对朕这么好啊?”
他都有些快飘了,宋离抬眼,眼底聚着笑意:
“为陛下披了大氅便是好了?”
“不止大氅,你今天就是很好。”
今天的宋离身上终于没有了从前那种总是拒绝他的疏离感,甚至都让他有一种这人是在迎合他的感觉了。
宋离系好了带子,手轻轻拍了一下抱在自己身上的手臂:
“陛下开心就好。”
他也不知道以后他们是否还能过一个这样的元宵节了。
李崇到底顾忌宋离现在的身体,并没有真的拉着人走过去,两人一同乘了宋离来时做的那顶轿子到了三关帝庙,庙中被各色灯映的犹如白昼,来往香客络绎不绝,李崇这一次大方地拉了宋离的手臂:
“人多,可不能走散了。”
宋离并没有挣开,带着宋离到一旁花了十个铜板买了两个许愿的竹板,李崇从前进寺庙从不来都不看这种要花钱许愿的东西。
但是今天从宋离手中接过竹板的时候,他却有一种很微妙的神圣感,好像手中五文钱一个的小竹板真的是能实现愿望一样。
两人进了内室,里面有准备好的笔墨,李崇看着竹板顿了片刻,最后许下了两个愿望:
“一愿大梁国泰民安,二愿宋离岁岁康健。”
他没有再许回去的愿望,一个是怕旁人看到,一个是他在这个时代终究有了牵绊,也有了一股难以描述的使命感。
“给我看看你写的。”
李崇凑了脑袋到了宋离的身边,宋离并未避着他,那上面的小竹板上只有一句话:
“惟愿君与愚弟喜乐安康。”
这个君是指他?他将自己和他弟弟写在了一起,是不是表示在宋离的心中自己已经是和他的家人一样重要的人了?这让李崇的心中美滋滋了半天,但是最后还是嗔怪地开口:
“怎么不替自己许一个,好在我有写你,走,我们一块儿挂上去。”
李崇找了一个梯子,没有让宋离上去,而是一个人将两人的许愿牌都挂了上去,宋离在下帮他扶着梯子,抬头,皎洁的月光,从古树间丝丝缕缕撒下,映照着年轻天子脸上毫不遮掩的笑意,忽然他的眼前有些发黑,他忙避开目光。
从寺庙回宫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宋离的咳声终究有些压不住,上了马车便靠在了一旁掩住了嘴角,李崇有些着急,帮他递过了一旁准备好的热茶,这才发现这人的手一片冰凉:
“怎么样?哪不舒服?”
这人一晚上都很有精神,他便忽略了他身体,也怕他总提及他的身体让宋离扫兴。
宋离摇头唇边带着些安慰的笑意:
“只是有些吹风了,没事的。”
眼前明明暗暗,宋离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他不愿在这个时候让李崇知道他眼睛的情况:
“陛下,今日十五,臣想在府中给先人敬炷香,臣先回府,待明日入宫可好?”
李崇想到周家的情况,这种时候自然不能拒绝宋离的话:
“那朕陪你回府,周家是光帝做的孽,朕是皇家血脉,于情于理都要上柱香告慰先灵。”
宋离的情况他实在不放心,再说他虽然现在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但是这事儿说到底是皇家欠周家的,周家昭雪在即,他去给周家先祖上香也是情理之中。
“陛下...”
宋离还想再劝两句,却被李崇堵了回去:
“朕之前还给你下过毒,朕知道错了,今天就去你祖宗面前认罪。”
说完都不等宋离说话,便向轿子边上跟着的人吩咐:
“张冲你着人进宫让顾太医到宋府来。”
车架还是驶向了宋府,而让宋离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在下车的时候他的眼前忽然黑了下去,纵使已经经历了很多次这种短暂的失明,但是每一次他心中都还是会不安。
宋离的手扶着车架的门,却不知道下去的梯子在哪,李崇先下去,自然地冲宋离伸出手,却发现车架上的人低垂着眉眼,还是那个动作没有动,也没有来握住他的手:
“宋离?”
宋才看到之后立刻反应了过来,立刻上前一步,用手托住了宋离的手臂:
“督主,小心梯子。”
宋离按着隐约的记忆迈了一步,却在第二个梯子的时候踩空了一下,李崇吓了一跳,什么也没顾上便上去抱住了他的身子:
“宋离?”
忽然的踩空感也将宋离吓的不轻,心口跳动的厉害,身子被李崇抱在怀里,他的手下意识地抓住了李崇的手臂,李崇觉出他的不对: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宋才也不敢开口,宋离声音暗哑:
“天暗,有些看不清。”
李崇看了看周围,今天月色极好,虽然是夜晚但是明亮如昼,何况这门上还亮了一串的灯笼,他去瞧宋离的眼睛,却发现那人的目光空洞,分明是不聚焦的样子,他忽然想起顾亭说过红蔓的毒到了最后会失明失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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