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区外,希克林区的人们点起了蜡烛,跟着神职者一起唱着赞美诗。有些人的嗓子已经嘶哑了,也没人愿意离开。
可与此同时,又有很多人开始准备搬家。这地方带给他们的印象太恐怖了,即使这里是希克林人的聚居地,但希克林人又不是没办法在其他地方过活,他们要离开这片恐怖的伤心地。
看来希克林区要乱上一阵子了。
天黑了,鱼尾区的警员还没退走,正在进行最后的扫尾工作。奥尔脸上的血总算没淌得那么凶了,他躺在马车的座椅上,又换了一件衬衫抱着自己的头,地上已经扔了三件了,它们几乎被鲜血浸透了。
他刚才看见了车窗玻璃上自己的脸,即使不算很清晰,但假如刚穿过来时的他看见了这么一张脸,要叫出海豚音的。主要因为眼睛流血,如血泪一般,他刚刚躺下来了很久,还用衣服堵着,那个惨况,绝对是真·血族。奥尔自嘲地想着,叹了口气。
彼得·潘趴在奥尔的脸颊上,不断地亲吻奥尔脸上那些纵横交错的血痕,就算奥尔说不疼,他也亲个不停。
“爸爸,别伤心。”他细小的声音传入了奥尔的耳朵——感情这种事,怎么可能隐瞒住小精灵呢?
奥丁站在外头,不时歪着脑袋透过车窗打量着奥尔,即使他们的联系告诉他奥尔没事,但他依然担忧。
“哇~”达利安来了~
马车的门打开了,达利安放轻脚步走了上来,奥尔抬了一下头,他立刻惊慌地要把奥尔按下去躺着。
奥尔说:“你坐着,我躺在你腿上。”
好吧,这个要求达利安没办法拒绝。他快速坐下来,让奥尔也能尽快把他的脑袋放下来。彼得·潘十分乖巧地躲在了达利安的耳朵后头,很快,达利安就感觉自己的裤子湿了,那是奥尔的血,应该主要是他耳朵的血。
“你还在流血……”他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啊,我错误估计了我的个人能力。”奥尔的发音有些怪怪的,但他自己察觉不到,看来他的听力也受到了部分影响,正常人类流血成这样必须要去医院了,这都要流死了,可奥尔没有感觉自己有任何的不适,“为什么希克林人的教会里没有血族?”
达利安知道他不过是转移话题,但还是回答了他:“因为这个时代刚开始时,希克林人坚决杀死任何血族。直到近代,部分地区的希克林人,还有着狩猎血族的习俗。不过……”
“嗯?”
“希克林人的祖先,曾经也生活在血族控制的领地里,而那些血族,对待人类极其的残暴。”
“啊……我想起了一句话——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前人挖坑后人遭殃。”冤冤相报何时了就是这个意思了。
“很正确。”
“加西亚,我能坐起来,抱抱你吗?”
达利安没回答,他把奥尔拉了拉,让奥尔从枕在他的一条腿,变成枕在两条腿上,然后达利安弯下腰,用一个对他来说很难受的姿势,抱住了奥尔。奥尔也抬手,抱住了他。
达利安身上的寒毛忽然都竖了起来,他的眼睛斜向一边,看见车里包裹了一层薄薄的马赛克,他以为有危险,戒备了起来。
“我只是阻隔了声音,我想和你说点最好不要被外人听到的话。”奥尔摸了摸达利安僵硬的肩膀,让他放松下来。
“你的力量……”
“没关系,这点还是行的。”
“我很难受……加西亚。不是这些流血带给我的,我的身体没事。”虽然他头疼,“我心里很难受,很不舒服。”
“你可以让我们来动手,我们已经习惯了杀戮。”
“不,我不是因为杀了太多吹笛人而不适。我也认为我这么做的最终结果没问题,但是……我觉得我好像歧视了她们。”他使用力量过头而倒下被人知道没什么,但这种自我怀疑的想法,却不能被外人知晓。
“歧视?”
“对,我很早就决定要杀了她们了,深究起来,原因还是我在幽灵船上所见的那些‘人酒’。那印象让我太为深刻了,是巨大的冲击。恶心,反胃,没有人性。这就是我对她们的印象,所以,我对她们是不是缺少公正?
呃,我说的人性是指……”
“我明白你的意思。人性确实是人类作为主导后才出现的词语,涵盖了很丰富的道德与思想内容。”达利安亲了亲奥尔的额头,“我们都有人性,只不过有的人具有的是部分人性,有的人则是全部,你的人性就太丰富了,奥尔。
丑陋的生命没有存在下去的价值,当然,这个丑陋指的不是外貌,而是这种无所顾忌地伤害他人的生存方式。
你因她们的生存方式而歧视她们,没有问题,我也歧视。我们、血族,和魔女等等种族虽然也怀念先祖的荣耀,但我们很清楚现在的世界是怎样的,我们放弃了食人,变得更贴近人,努力融入人群里。
但吹笛人……或许主因是进化走了歧途,也或许是海族的天性原因,选择了让自己更加贴近祖先的习性。但她们的祖先,放在现在人类的世界里,就是怪物。她们走祖先的路,就是在让自己重新变成怪物。
即使成年后的吹笛人长得像人,甚至容貌美丽,但她,不,它们,依然是怪物,会说话的怪物。
杀死怪物,无论杀死多少怪物,都是应该的 。”
“谢谢,加西亚……”奥尔胸口的郁结舒展了许多。
达利安又亲了奥尔一下,他很确定,奥尔的不舒服绝对不是因为什么歧视,就是因为杀太多了。
作为一个毫不嗜杀,人性水平极高的血族,让他一口气杀这么多“人”,对他的冲击太大了。这种行为本身被他认为是错的,可那些人又都该死,结果他潜意识里就拼命地给自己的行为找错误,而不是那些吹笛人都该死。
“多杀点,慢慢就习惯了。”当他习惯了死亡和杀戮,这些怪物的死,就如现在被他扔在地上的那些染血的衣服那么简单了——都是垃圾。
“这个……话不能这么说吧?”这话也太凶残了。
“呵呵呵~你这个小蠢货。”别人的潜意识都是证明自己没错,他却和常人相反,可真是……太傻了。达利安咬他的鼻尖,血腥味浓郁,而且,奥尔的血液味道极其鲜美,达利安下意识舔了一下奥尔的上唇。
“都是鼻血……”奥尔推了达利安一下,即使他的鼻孔很干净,但他也觉得达利安在吃他的鼻涕~
“甜的。”达利安笑着转战他的脸颊。
甜这种味觉,并不能准确形容出奥尔的鲜血在达利安口中的味道,只是这种味道和甜味一样,都能带来极大的愉悦感,不,奥尔的血更强烈。某种从未有过的舒畅感从胸口溢出,向四肢百骸蔓延。
奥尔的精神岛屿中,在熔岩中抱窝的火鸟忽然动了一下,他张开翅膀,发出嘹亮的叫声,这是在示警。
但奥尔依然躺在那,搂着达利安宽厚的肩膀,闭着眼睛,浑身放松。
达利安又舔了两下奥尔的脸颊,干涸的血在他的舌尖融化,刚刚流淌下来的鲜血被他吮入了口腔,美妙的滋味让他的每个毛孔都舒展开了,这感觉很近似于他那次重伤后奥尔为他注入了治愈毒液,但又有些不同……
这头一次品尝到的血液味道,却莫名带来了一种熟悉感。
达利安停止了舔舐,他略略抬起头,双唇微微张开,用嘴巴粗缓地呼吸。汗水溢出额角,达利安闭上眼睛,他拽下奥尔抱住他的手,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他的口腔大量地分泌着唾液,嘴巴略发生了一些变形,犬齿变得极长,双耳拉长着上移,变成一对在头顶上翘起的狼耳朵,彼得·潘不得不跑了出来,悬停在半空中,达利安的状态让他害怕,他扑向奥尔的脸颊。
“爸爸!爸爸!妈妈怎么了?”
奥尔闭着眼睛一把拢住彼得·潘,把他塞进了制服口袋里:“他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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