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夙寒声乖乖道,“好像还说了句奇怪的话,我听不懂。”
崇珏宽大的衣袍拢着,将夙寒声整个人包裹住,他俯下身在夙寒声发间随意落下一吻,低沉笑了声,教他。
“从今往后,若有人无缘无故待你好,不用怀疑,一律打成图谋不轨的恶人,可以杀的。”
夙寒声病怏怏地道:“图谋我?我什么都没有。”
崇珏笑起来,五指轻悠悠抚着夙寒声苍白又秾艳的脸,语调带着一股病态的阴鸷,偏偏眉眼间却是柔和的。
“皮囊、神魂……任何一样东西都有人图谋。世上恶人多如牛毛,总有些人偏爱诡谲怪诞到常人无法理解的怪癖——譬如有人能因一双手而心生欲.望,瞧着人模狗样实则心中却在盘算如何斩下这漂亮的手指占为己有。”
这话听着轻飘飘,却让不谙世事的夙寒声毛骨悚然。
特别是崇珏说到“漂亮的手指”时,还笑着握着夙寒声柔弱无骨似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叼住滚烫的手指。
雪白的瞳好似能看见似的,直勾勾盯着夙寒声,宛如要将他吞吃入腹。
夙寒声手猛地一抖,下意识要将手缩回。
崇珏笑起来,将牙齿收起,轻柔又随意地在夙寒声掌心亲了一下,带出一种虚假的缱绻和暧.昧。
“别怕——乖乖记住我的话,无故待你好之人,皆别有用心。”
夙寒声不知是不是累懵了,脑子有些不太清晰,歪头半晌,问:“那你图谋我什么?”
崇珏一顿,好一会才似笑非笑。
“图谋你这个人。”
夙寒声直直看着他。
崇珏唇角带着笑,等着他的反应。
谁知夙寒声却平淡“哦”了声,又缩回崇珏怀中,双手将宽大的衣袍扯了扯,乖乖巧巧地靠在他胸口,准备睡了。
图谋他这个人……
那就是想要凤凰骨。
崇珏:“……”
崇珏笑容一僵,掀开外袍一条缝隙,雪瞳直勾勾盯着夙寒声,身上的戾气几乎要溢出去。
夙寒声对周遭冷冽杀意全无反应,没一会便呼呼大睡。
重生这么久,夙寒声也隐约知晓崇珏教他的东西太过极端,但总归不全是错的。
就比如现在。
夙寒声蹲在那琢磨闻镜玉到底对自己图谋什么。
他一没修为、二凤凰骨还未暴露、三……
小摊上摆着一枚铜镜,夙寒声无意中瞥了一眼,突然“啊”了声。
他对容貌并没有概念,只记得前几日长夜楼那个多嘴的小厮曾夸过自己“相貌罕见的出众”。
难道闻镜玉瞧上自己这张脸了?
可能吗?
这闻师兄瞧着也不像前世崇珏那般,是个见色起意之人。
闻镜玉垂手站在一旁,袖中双手微微捻了下指腹,总觉得方才捂住少年耳朵时那奇怪的触感还残留手上。
掐了几个清净诀都无用,得去寻个地方用水净手。
闻镜玉正想要寻个理由告辞,却见夙寒声正举着铜镜左看右看,似乎在臭美。
闻镜玉:“……”
察觉到闻镜玉在看自己,夙寒声赶紧将镜子放下,看见小摊上在卖传讯指戒,赶紧转移话题。
“闻师兄,我们买对指戒吧,好像能在秘境中传讯呢。”
闻道祭秘境结伴而行已相沿成俗,因秘境中无法使用寻常灵器联系,别年年还特意制作了款奇特灵器。
名由“琥珀拾芥”延伸而来,两枚可储物戒的指戒刻着密密麻麻的符纹:一枚由琥珀制成、一枚则是雕着龙凤灯玉的四瓣芥草。
滴血认主后,两枚指戒便可在秘境中相互感应传讯,极其方便。
夙寒声捧起两枚给闻镜玉看。
闻镜玉淡淡道:“想买就买。”
夙寒声见糊弄过去,从褡裢中掏出灵石买下一对指戒。
他随意选的,并未看尺寸,挨个将芥草的指戒在五指上戴了个遍,最后只能戴在拇指上当扳指,还松松的几乎随时都掉。
夙寒声也不在意,将另外一枚琥珀指戒拿起,毫不客气地抓起闻镜玉垂在一旁的手,尝试给闻镜玉戴上。
闻镜玉:“……”
闻镜玉手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感觉再次泛上来。
他眉头紧皱,沉着脸就要将手抽回,夙寒声却抓得死紧:“别动,我试试看哪个能戴……你手好大,我戴拇指还松,你戴无名指竟刚刚好。”
闻镜玉:“……”
夙寒声戴上指戒后,又在摊主相助下将阵法打开。
果不其然,夙寒声指戒上的四瓣草芥竟一同扭转方向,朝着闻镜玉手上的琥珀指戒摇摆,相互牵引。
夙寒声觉得这玩意儿真神奇,围着闻镜玉转了几圈,发现无论去哪里,那芥草始终对着闻镜玉琥珀的方向,玩得不亦乐乎。
闻镜玉越发不适,正要叫夙寒声离开。
一旁传来熟悉的声音:“少君?”
夙寒声从闻镜玉身后探出脑袋来,定睛一看:“乞伏昭?”
乞伏昭颔首行了礼。
夙寒声眉头紧皱:“你怎么又这副鬼样子?”
乞伏昭给夙寒声译书的消颓才刚好全,此时竟像是又熬了八个通宵似的,双眸茫然,瞧着连外袍都穿反了。
他勉强笑了笑:“替晋师兄译了几本书,没、没熬太久。”
夙寒声见乞伏昭脚下都在发飘了,伸手扶了他一把:“庄师兄不是说了吗,万事由你,谁都无法逼你,就不能拒绝吗?”
乞伏昭摇头:“闻道祭不可出错,这也是为了其他学子好。”
夙寒声瞪他。
这人怎么跟小白花似的,任人欺负呢!
不过乞伏昭既然是自愿的,夙寒声也没多说什么,他点头:“晋夷远应该给了你不少回报吧,是灵石吗?”
乞伏昭点点头:“嗯,我三天译了五本,晋师兄给了一百灵石。”
夙寒声点头:“算他大方……等等!给了多少?”
一百?!
乞伏昭点头。
夙寒声怒道:“你怎么不多要些?!”
乞伏昭道:“晋师兄……说他的灵石都拿去赔偿长夜楼,没多余的灵石了。”
夙寒声:“……”
夙寒声气了个仰倒,比自己被骗钱还生气。
两人说话时,闻镜玉沉默不语,静幽幽的墨青眼眸淡淡看着乞伏昭。
此人瞧着温和懦弱,可在活了千年的闻镜玉眼中,那掩藏心思的手法堪称拙劣。
乞伏昭似乎吃准夙寒声吃哪套,句句无辜、字字可怜,也许他自己没有察觉,但行为举止皆透露出堕落深渊的人拼命汲取从缝隙漏出那一缕阳光的迫切。
夙寒声吃这套吃得不行,瞪着乞伏昭,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恨不得他像前世那样大杀四方算了。
起码不会让人听着如此憋屈。
“走。”夙寒声道,“我带你去找晋夷远。”
乞伏昭讷讷道:“少君,我真的无事,我们马上就要进秘境了,还是不要因我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多生是非。”
夙寒声瞪他:“闭嘴。”
乞伏昭:“……”
闻镜玉瞧出乞伏昭并无恶意,也未阻止。
既然两人要去寻人,他也不便跟着,往后退了半步准备顺势离开。
夙寒声安抚好乞伏昭,回头看向闻镜玉,理所应当地道:“闻师兄,这回就靠着你撑场子了。”
闻镜玉:“?”
乞伏昭没想到小少君如此莽,竟真的要去找晋夷远茬,忙道:“少君稍安勿躁,学宫学子不许私下斗殴,且这三日祭天大典需心平气和,更不许生口角纷争,若是被惩戒堂的人看到……”
夙寒声赶紧朝他“嘘”,示意他闭嘴。
见闻镜玉垂眸看他,夙寒声干咳一声:“他说笑呢,闻师兄不必担心,你就在那站着就行,我自有办法让他把其他灵石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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