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奖。”
“其实都是瞎猜的。只能说你给他的感觉不一样,可能跟你待在一起,还能让他感觉到一点美好的东西?毕竟他这个人很不美好,人家说缺什么就需要什么,他最缺的就是这个。”
“我当你是褒奖了?”
“不客气。”
两人分道扬镳以后,陈文港继续看展,霍念生那边却拖了很久,晚上又说有个应酬要露面。李红琼准备离开的时候还看到陈文港在门口徘徊,索性一起去附近俄国餐厅吃了顿晚餐。
霍念生倒是没应酬很久就来接他,身上有些酒气,但也不算喝多,意识是清醒的。
陈文港跟他回了云顶大厦,照顾他喝了点蜂蜜水。
酒后到底话稠,他压着陈文港盘问:“跟李红琼嘀嘀咕咕讲了那么久,都说什么了?”
陈文港笑着守口如瓶:“我跟别人就不能有秘密么?”
闹了半天去洗过澡,霍念生靠在床头,床头灯撒了他一身微弱的光。刚吹干的头发自然地垂下来,这个时候他收起了一切玩世不恭和锋利棱角,就只像个普通男人而已。
陈文港裹着他的睡袍一步步走近,捧起霍念生的脸,蹭了蹭他的额角。
凑上去看清他平板里的文件,是江晚霞母女经过初步调查的基本资料被发过来。
陈文港也跟着浏览一遍,乍看没什么特别,最多江晚霞是单亲妈妈,带着女儿从她小的时候就东奔西走,大多数时候过得拮据而窘迫。像江彩描述的,可能她们吃过不少苦。但根据她的年纪和行踪,至少没可能是霍念生或者霍京生任何一个人的生母之类。
陈文港问:“所以要再进一步调查?”看看自己手机却关机了。
他递给霍念生:“没电了。”
霍念生拿了根充电线帮他充上:“现在使唤我很顺手了是不是?”
陈文港只是笑,养出胆子对他颐指气使,吩咐霍念生早上喊他起床。
真的被摇醒的时候看天色却还是黎明时分。
陈文港睡意未消地睁眼:“怎么了?”
霍念生安慰他:“出了一点事,叫你起来看看。别急,不关你的事,就是可能要找你。”
第66章
的确是出了事。
凌晨两点多钟, 所有人都在睡梦中的时候,郑氏集团所属“明-890”船队在近海造成水上交通事故——拖船“H”轮和一艘集装箱船相撞,造成9驳船与拖船分离。不是小事。
听完陈文港呼吸一滞, 眼神愣愣的,不知因为震惊还是没醒。
霍念生不欲他担心, 手在眼前晃了晃:“在想什么?”
陈文港抓住他手:“是拖船沉了吗?驳船呢?”
“等等才知道消息。”
“上面装的什么?”
“好像是黄砂吧。应该还有别的,天亮就知道了。”
“哦……不是装的原油?”
“应该没有, 这又不是油船。”霍念生掖了掖他的碎发,“怎么了这是,睡懵了?”
陈文港蹙着眉, 舒了口气, 方觉头上出了点冷汗。他抬头,表情奇特地盯着霍念生。
视线落回手机上, 床头柜上躺着, 电量已经百分之百, 但还岿然不动地关着。
难怪安安静静,一开机怕就要连串的消息和电话进来。
陈文港觉得眼皮有点跳。
他垂眼沉思。
拖船相撞, 驳船脱离——和前世的轨迹似乎一样又不一样。所以刚被叫醒的一瞬间他是慌的, 以为还是前世郑氏出的那次事故,一艘装载了七万桶原油的运油船在公海沉没, 原油泄露,海洋之灾,结果是郑氏市值一夜蒸发超过150亿, 遑论给环境带来的难以估量的污染。
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故,对郑氏来说, 导致之后几年都没有完全走出阴影。
对身处其中的人来说, 则是一连串想到和想不到的麻烦。
所以从他这辈子回来开始, 不可能不提前就给郑秉义上过眼药。
撞船事故发生的原因,除开天气原因,水流环境,80%其实都是人祸。当年的新闻举世皆震,事故原因和肇事人员,都是调查清楚明白的。陈文港还记得肇事船长姓甚名谁。
事实上他找过那人几次玩忽职守违反规章的证据,又很方便跟郑秉义打小报告,前段时间才刚刚确认他遭到开除。陈文港以为这就算没事了。他放下戒备,以为从此平安无事。
所以为什么又换了艘船撞?
好像命运提醒他俄狄浦斯就是俄狄浦斯,未来不是那么容易改写的。
他下意识翻个身抱住霍念生。
霍念生拍拍他的背:“到底怎么了,这么大反应?”
陈文港埋在他怀里:“只是有点突然。让我消化一下。”
他无法解释自己的茫然,只好抹了把脸,正视现实。外面天色已经变得蒙蒙亮,陈文港抱了一会儿,定定神拿过手机。他知道一打开就是一场兵荒马乱,不由幽幽叹了口气。
霍念生突然开口:“你要是不想过去掺和,可以在我这待着。”
陈文港笑了笑说:“你把我当什么了?现在全家肯定都炸锅了,我也得去看看。”
这件事说不关他事也不准确,他是郑家的一份子,这也是义务。
霍念生下床穿了件衣服:“也好。我送你过去。”
陈文港张了张口,却是反对的态度:“你别去了。”
霍念生定睛看他。
陈文港顿半天,脑中浮现很多力度不够的理由,勉强选了一个,想起霍振飞昨天打电话叫霍念生去探视霍恺山:“你不是还要去医院……你去忙你的,我会给你打电话。”
霍念生的眼神多几分探究的意思,终于还是同意了。
*
开了手机果然连爆几十条消息。
还来不及读,就接到郑秉义电话,通知直接去港口。
陈文港赶到时,电视台直播记者也到位了,对着镜头播报现场,实时关注救援情况。
海边风大,把话筒吹得刺啦都是杂音。围观群众也多,码头上不少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情况比想象中不乐观——记者在对镜头解释,9艘驳船脱离后无依无靠地漂在海上,随波逐流,其中有一船装载的还是危险化学药品甲醇,存在着沉没污染水域的巨大隐患。
郑秉义坐镇指挥,苍老的面庞十分严肃,不停有人过来交代事项。
他看到陈文港姗姗来迟,略略拧起眉头:“你早上去干什么了?”
陈文港知道他焦头烂额:“抱歉,手机没电了。现在有什么我能做的?”
“你今天的任务是帮忙接待家属。要安抚好,这个节骨眼上别让他们闹事。”
“明白。出事的有多少人,救援工作怎么样了?”
“等救援队给消息。”又有人凑上来,郑秉义分身乏术,“你先去看看茂勋吧。”
陈文港顶着人群逆行,在码头上找到郑茂勋。
他正被一个遇难船员的母亲抓着,她哭得肝肠寸断。
郑二少爷没了架子,就算想安慰也是无措的,两个公司高层蹲在她身边劝说。
气氛无比沉重。虽然这还不像前世运油船沉没那样造成生态灭绝级别的灾难,也不能称为一次小事故,拖船上已经有10名工作人员确认死亡,5人受伤,还有22人处于失踪状态。
三十多个人,背后就是整整三十多个家庭。
还有一家接一家的妻儿老小在赶来港口的路上,很快这场悲痛会无限扩大蔓延。
这一天下来,陈文港也一样是焦头烂额的状态。他跟郑茂勋还有几位公司领导努力在现场维持秩序,安抚遇难者家属情绪,但谈何容易呢?几十上百个焦灼不安或肝肠寸断的家属,激动起来是不受控的,差点能把码头挤塌。有人险些哭晕过去,有人激动地大喊大叫。
这时候光头也不再隐身了,始终紧紧贴在陈文港身边。
陈文港间隙却给了他一个任务:“你负责说服你老板别过来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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