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我从来没有听过?”颜审还是觉得难以置信,“是因为坠崖。”
“和仲大人一样,陈年旧疾,平日不显而已。”
当年季闵屿作为太子被废之后的事了。
“这么说,丞相是为皇上着想?”
颜审有些动摇。
颜承霁抬起头,看向殿外渐渐黑下来的天色,“无一不是。”
说完,他便准备离开了。
之后的自有卓连来处理。
“丞相,只是我有一事不明。”颜审却又出声拦住了颜承霁,“既然你一片忠心,凡事都为皇上考虑,从无谋反之意,那为何当初要派我去日夜监视,甚至现在皇上身边卓公公依旧替我再办这件事!”
说到后面他声音提高了起来,语气中带上了质问。
“从来没有哪一朝的忠臣会去监视皇帝,更没有哪一朝的皇帝会甘心被他的臣子掌控!”
颜承霁偏头望向他,冷静至极,眼底没有一丝心虚,“本官与皇帝之间的君臣关系,你与皇帝的君臣关系,本就不同。”
“有何不同,只因为你辅佐皇帝登基便能欺君瞒下?”
“那你便去告发我。从皇上的病情,到陶易的奏折。”颜承霁抬起手,直直指向永延殿的方向,“你现在去,没人敢拦你。
“你上奏说本官有欺君之罪,让皇帝剥去我的朝服,削掉我的官位。如此一来,你就立了大功,他正好会借此再提拔你。”
颜审抿紧了嘴,却没有动作。
听完颜承霁的缘由,他怎么敢再将此事在皇帝病中的时候尽数告知他。
颜承霁微微勾起嘴角,冷冷一笑。
“我想你应该也明白,你不过是陛下培养的下一个我而已。”等颜审到颜承霁这个位置,这个身份,他做的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颜审听到这句话,眼睛微微一缩。
这件事他心里早就清楚,只是摆到眼前,还是没有那么容易回答。
季闵屿从一开始地密见颜审,到之后派他去调查贾岩一事,确实一直在计划将颜审提拔到颜承霁的位置,加上陶易的助力,两个颜大人会在朝中分庭抗礼。
所以他现在只需要表面上压颜承霁一头,让他日日向自己禀报政务,口述奏章。
季闵屿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这里面有太多可操作的空间,只是对于极有可能发生的隐瞒,他不怎么在意,颜承霁也不在意。
颜审冷静了一下,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这件事迟早皇上需要知道。”
虽然,不是现在。
颜承霁没有再回答他,转身朝永延殿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颜审无声地叹了口气,将手上的折子递给了后面走出来的卓连。
颜承霁一人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他绕了远路。
秋日夜晚的冷风吹过耳边,他眼底的冷意才在到了永延殿门之前消散干净。
第80章 瞎子皇帝
走进永延殿, 里面并没有季闵屿的身影。
颜承霁看向一旁的宫女,他没有张口,宫女便知道要答什么,“皇上方才前往御池沐浴了。”
颜承霁点了点头, 转身出门往御池的方向走去。
御池水汽氤氲, 雾气蔓延至整个空间, 季闵屿悠闲地躺在御池中, 温暖的水包围着整个身体。
他上身没有穿单衣, 布料再柔软沾上了水就会黏在身上, 这样的感觉他在第一天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在悬崖下面就体验过了。
虽然曾经被废, 但是身为皇室中人,常年养尊处优的身体没有一道伤痕,甚至连颗多余的痣都没有, 像玉般光滑却结实。
现在他风寒基本好的差不多了,这些日子汤汤水水灌了不少,却还是清瘦了许多, 看起来身形有些单薄。
他仰着头享受着片刻的舒适, 不知道颜承霁此时走了进来。
旁边侍候太监见了他,正要往前一步弯膝行礼拜见, 颜承霁却抬了抬手, 让他不用声张。
这小太监反应极快, 点了点头, 便全当无事发生一样, 让人察觉不出什么异样。
季闵屿伸出手摸上自己的手腕, 上面的数字已经降低至60.
从他回宫后, 数字便开始慢慢地往下降, 所以季闵屿平日就没怎么理会。
只是今天他发现数字波动了一下,只变化了一两个数字,但是季闵屿还是觉得奇怪。
这样的表现明显就是出现了某种问题,虽然可能影响不大,但是也可能增添些许变数。
慢慢的季闵屿泡的有些晕了。
时间已经差不多,他便让那个小太监帮自己穿衣。
一只手伸到他身旁,扶着他出御池。
摸上这只手的时候,季闵屿发现了不对。
他握着对方的虎口,拇指摩挲过掌心,上面没有一点茧子。
宫里除了卓连这样从小便在主子身边侍奉的近侍,其余的都会干一些粗活重活,手心定不会像这般光滑,手指也不会这样修长纤细,怎么想不会是一个太监该有的手,反而出身应该非富即贵。
颜承霁在季闵屿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任季闵屿摩挲着自己的手。
忽然他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回握住了他的手,“皇上在想什么?”
他的声音一响起,季闵屿心里就暗道了两个字:果然。
他就知道。
也只有这么一个人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这里了。
他轻笑了一声,抬脚从池水中走了出来,“丞相不是有要事在身?”
“事情已经办完,自然该赶回来继续侍奉陛下。”
听完颜承霁的话,季闵屿不置一词。
他是不知道颜承霁的话里有几分假几分真。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他也懒得计较了,“朕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丞相不用多久就能回府休息了。”
“朝中政务太多,臣一日不敢疏忽。”说完颜承霁拿过旁边近侍手上捧着的寝衣,手上一挥,披到了季闵屿肩上。
他很熟悉地系上内里的绑带,整理了一下衣襟领口。
在系绑带的时候,颜承霁靠的很近,低着头慢条斯理地将绑带绕过指尖,季闵屿几乎只用微微低头,下巴就能碰到他的颅顶。
就在他靠近过来的时候,季闵屿鼻间又闻见了一股冷香。
若有若无,并不浓郁,是那种熏衣落下的香气。
正巧季闵屿对这股香气不是很陌生
那日在凉亭,他还以为是有人在自己身旁是错觉,原来真的是他。
颜承霁心里在想什么,又想要做什么,季闵屿有时候真的很好奇。
他抬起眼来,缓缓说道:“丞相熏衣所用的是何物,上次一闻便让人印象深刻。”
季闵屿故意提起这一个暧昧的“上次”。
颜承霁手下动作却一瞬都没有停下,答道:“不过是些随处可见的茶而已,并非名贵之物。”
两个人你来我往,季闵屿突然觉得有几分有趣。
有点像数年前,自己与颜承霁对弈,你进我退,用进心思,只不过为了赢对方一子,自成乐趣。
季闵屿心情变好了些,脸上也带上了一些笑意。
颜承霁为他披上外衣,抬起手,“臣扶陛下回寝殿。”
回到永延殿,季闵屿喊了一声卓连。
门外的卓连忙应声道:“唉,皇上有什么吩咐?”
“帮朕倒杯茶。”季闵屿虽然自称改过来了,只是有些口癖习惯偶尔还是忘记转换过来。
“皇上若是有吩咐直接命奴才去便可以了,帮字可折煞奴才了。”卓连一边手脚麻利地拿起热茶,倒了一杯,递到季闵屿手边。
接过茶杯,季闵屿突然想起了些什么,“方才你去哪儿了?”
平日凡事都是卓连亲力亲为,今日却换了个小太监伺候他入浴。
“奴才去吩咐熬安神汤来。”
季闵屿摇了摇头,喝了一口茶,“安神汤就不必了。”
这些日子他已经喝得够多了。
“唉。”
接过季闵屿递来的茶杯,卓连低下头从颜承霁身旁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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