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珏咬着牙,恨声道:“我说过了,我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你!”
姜纾沉下声音,犀利道:“你可知道偷换考卷、□□是何等罪责?你以为那些人当真会搭上官声保你一命吗?倘若当真如此,他们为何还要推你出来做替罪羊?”
董珏彻底慌了:“大理寺当差的呢,都去哪里了?你们都是吃白饭的吗,居然放无关的人随意进出!”
“董珏,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用命维护的那些人不仅不会让你有命回去奉养生母,还会在背后推波助澜,让你死无对证!”
姜纾的最后一句话,彻底击溃董珏的心理防线。
这种可能他不是没想过,然而还能怎么办,这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了,只能牢牢抓住。
“你该不会以为,说这些就能让我改变主意吧?他们靠不住,难道你们就靠得住吗?哈哈哈哈哈!”
董珏癫狂大笑,表情比哭还难看:“一丘之貉,都是一丘之貉!你们这些生来便注定站在顶峰的世家子弟,哪里关心我们的死活?!”
“还有我。”董玉开口。
这一刻,他突然不恨了,只觉得非常可笑,董珏这个恶人说到底不过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刀。
董玉郑重道:“董珏,我以亡母起誓,只要你说出幕后真凶,不管你是死是活,我都会将你生母安置妥当,让她安享晚年。”
董珏怔怔地看着他,似乎过了许久许久,一行清泪划过清瘦的脸。
“那个拉粮的车不是我找的,我是后来才知道的,我想过阻止的,可是、可是去晚了……”
“因为你犹豫了。”董玉一针见血地说,“你在前程和我的性命之间犹豫了。”
董珏目光闪动,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不过,已经够了,在他说出刚刚那句解释的时候,就代表他接受了这个交易。
董玉转身跟随姜纾出了地牢,一丝迟疑都没有。
董珏扒着木栏,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身影,不由想起来他们初遇那日的场景——
他急着出门,他刚刚进来,不期然撞到一起,书册撒落一地。
“鄙姓董名玉,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巧了不是,我亦姓董,名字吗,刚好是两个你!”
“缘分啊!”
“……”
董珏捂着脸,哑声道:“对不起……”
然而,董玉已经走远了,再也没有机会说出一句“原谅你”了。
***
董珏并非主谋,最终判了流放琼州,然而因为引起民愤,影响恶劣,因此刑部在终审的时候特意加了一条“遇赦不赦”。
意思就是,就算将来因为册立太子、加封皇后、新皇登基等大赦天下,也不会赦免他。
这就意味着,后半生他都要在流放之地挖矿做苦役了。前提是,他不会死在半路上。
礼部官职来了个大洗牌。
刚刚定下的科举主考官——礼部尚书被责令在家中“养病”,虽然因为今上的包庇没有贬官,但这次的科举考试他别想插一脚了。
太学重新整顿。
十余名博士、数位助教受到波及,他们要么被误导,要么被利用,要么因为家族的天然立场,直接或间接地为上一任国子祭酒做了不少事。
姜纾没有圣母心泛滥留下他们,不过他在尽力协调,让其中有才能的人不至于就此断送前程。
因此,他最近忙得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干脆住在太学里了。
楚溪客担心姜纾吃不好饭,做了补身的汤粥送到太学。
这是他第二次来太学了,与上一次的雅致端肃相比,这次过来气氛中多了些许紧张和压抑。
一路走来,无论助教还是学子皆敛眉肃目,行色匆匆。有人提着包裹告别,旁人多是叹惋与可惜,没有幸灾乐祸,也没有落井下石。
这样的表现反倒让楚溪客暗暗敬服。
即便立场不同,依然保有最起码的同情心,这才是读书人该有的素养吧!
当然,那些心知肚明、助纣为虐的不值得同情,这种人已经解职的解职,下狱的下狱了。
他还看到了云竹。
云竹是律学和算学的借读生,和太学生的服制稍有不同,青色衣衫衬着她那张清秀沉静的脸,一看就是个充满智慧的优等生。
云竹被一众同窗包围着,手持珠算,娴熟地拨弄着,时不时解答一下同窗的疑问,因自信而熠熠闪光。
楚溪客远远看着,不禁感慨,果然还是应该出来见世面,如今的云竹哪里还有初见时拘谨怯懦的模样?
突然,旁边冲过来一个画风奇特的太学生,叫叫嚷嚷地拨开人群,把云竹拉了出来:“餐钟都响了,先让阿竹吃饭吧,诸位师兄有问题吃完饭再问不迟。”
有人笑呵呵地调侃:“我说,赵学子,你是太学那边的,我们是算学的,你一口一个‘师兄’,这是随着谁论的?”
赵晦面上一红,悄悄看了云竹一眼,一副怕她生气的样子。
云竹脸也红了,丢下一句“好了,都去吃饭吧”就抱上算盘大步走开了。
赵晦还以为她生气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有人推了他一把:“还不快追,傻小子!午膳记得给我家师妹打俩鸡蛋啊!”
赵晦连忙点点头,傻笑着追了上去。
楚溪客不禁露出老父亲的笑。
读书求学的地方本该如此,友好,纯粹,包容,有辩论但基于学术,有分歧但容得下百家争鸣,这才是象牙塔应有的风气。
……
严子君站在台阶上,笑眯眯地调侃:“一刻钟前我就闻到了粥香,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影,还以为呆小崽走到门口又迷路了,原来是看小娘子看呆了!”
楚溪客也不解释,顺着他的话说道:“可不是么,难得在太学见到女学生。唉,若是太学能放开招生,不限制女子入学就好了。”
严子君朝他挤了挤眼:“若这是小崽希望的,那就多多努力吧!”
“噤声,小心隔墙有耳。”季清臣弹了下严子君的脑门,把两人让进屋内。
姜纾刚净了手,坐到桌边。
楚溪客也洗了洗手,把饭菜一样样端出来。
姜纾喜欢的莲子百合粥,严子君喜欢的卤鹅肝,季清臣喜欢的红烧茄子,还有大家都爱吃的鸭血粉丝汤、糖醋丸子、糯米排骨、藕荷虾仁,可以说是照顾到了所有人的口味。
严子君眼睛都直了:“除夕大餐我都没吃得这么丰盛!”
“堂堂太学博士,穷成你这样的也不多见。”季清臣一边毒舌,一边舀了一大勺糖醋丸子到他碗里。
严子君吃得两腮鼓鼓囊囊,含混地说:“我还有一大家子要养嘛,你瞧着,等我阿弟阿妹大了,都来孝顺我,你就眼红去吧!”
“嗯,我等着见证‘农夫与蛇’的那一刻。”季清臣啧了一声,顺手抹去他嘴角的油渍。
楚溪客暗搓搓挪动屁股,凑到姜纾身边:“阿爹,你日日对着两位世伯,不酸吗?”
姜纾微微一笑:“无妨。”
“你是无妨,贺兰那家伙来一次就顶十天半个月的了!”严子君啧啧感叹。
“别给我提他,影响食欲。”季清臣皱着眉,一脸嫌弃。
楚溪客暗搓搓打听八卦:“我准阿娘到底干了什么事,把自己的人缘搞得这么臭?”
严子君一脸望天的表情,幽幽道——
“因为没跟忘书分到一个班级,就一剑劈断国子学的大门,算吗?”
“忘书被蚊子咬了一个包,就丧心病狂地丢了一百只青蛙进来,吵得所有人半夜睡不着觉,算吗?”
“忘书因为长得太好看被人写小纸条调戏,就把所有嫌疑人扒光了丢进水渠里,算吗?”
“哦,对了,因为单方面把清臣当成竞争对手,就时不时使个计策,让清臣的祖父把他打一顿屁股……关键是屁股,不是手心啊,背脊之类的,是扒了裤子打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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