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似乎明白过来:“帮主是不是不想让我们跟着?”
楚溪客用力点头。
黑子沉默了一下,说:“那好,我们就继续住在这里。帮主,一路走好。”
孩子们齐刷刷道:“帮主,一路走好!”
楚溪客差点没被送走。
算了算了,以后遇见了躲着走就好。只要看不到,就是不存在!
***
事实证明,楚溪客还是太天真了。
第二日,他前脚跨进廊桥美食街,后脚就乌拉拉冲过来一帮告状的。
跑堂伙计忐忑不安:“小郎君快管管吧,不知哪里来了一帮孩子,非说是您的小弟,把我们的活都抢了!”
保洁大叔苦着脸:“勤快倒是真勤快,就是吧,带着那么一帮猫猫狗狗,孩子们在前面抢着擦地,这帮毛崽子在后面脱毛。”
不良人也是一脸无奈:“那些猫儿狗儿的还挺凶,方才一个客人想要赖账,咱们的人还没到,就被那只大黑背踩在了爪下。瞧见的知道它是在抓坏人,不知道还以为咱们纵容恶犬伤人呢!”
孩子们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看到楚溪客便一下子涌了过来,齐刷刷捶胸口。
“见过帮主!”
霎时间,廊桥上方仿佛有一群乌鸦呱呱飞过。
不少客人投来怀疑的视线:“还说跟你们没关系,都叫楚小郎君帮主了!”
楚溪客:“……”
我有冤情我能说吗?
听说孩子们一大早就来了,抢着干了大半晌的活,午饭都没吃,楚溪客又心疼了,请云娘子煮了一锅丸子汤拿给他们吃。
孩子们显然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待遇,一个个小心翼翼地看向黑子。
黑子闻着香喷喷的丸子汤,努力压制住咽口水的冲动,梗着脖子说:“我们有手有脚,能偷能抢——”
“闭嘴。”楚溪客端着大盆在他面前晃了晃,“你们抢了两筐丸子,全是半生不熟的,就不想尝尝煮熟了是什么滋味吗?”
黑子终究没忍住,狠狠地吞了下口水。
孩子们的肚子此起彼伏地唱起了空城计。
楚溪客噗嗤一笑,抵触的情绪消解大半,是真心实意招待他们了:“去水渠边洗洗手,过来吃饭——这是命令。”
黑子重重捶了下胸口:“遵命,帮主!”
孩子们有样学样,齐声道:“遵命,帮主!”
恐怕这是楚溪客继任帮主以来,孩子们叫得最真情实感的一次了。
肉丸真好吃啊!
热乎乎的汤也好好喝!
还有这些不是肉丸的东西,香得要把舌头吞下去了!
这些孩子中,绝大多数人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这种连汤带水的热乎饭。甚至,第一次抢到丸子的时候,他们才知道没有坏掉的肉居然是这个味道。
刚开始,每个人都是狼吞虎咽的,仿佛晚一点就会被打——放在以往确实是这样,抢来的馒头、萝卜甚至生肉都要立刻吃掉,不然很快就会被抓住,肚子填不饱还要挨一顿打。
直到被黑子收进野狗帮,这些孩子的日子才好过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吃着吃着,孩子们的速度不约而同地慢了下来,仔细咀嚼着,认真尝着味道,要把它牢牢记在脑子里,之后再饿肚子的时候想一想,就会不觉得那么饿了,他们平时都是这样做的。
这么好吃的东西,猫猫狗狗也要吃一下,这样的话即使有一天不小心被人打死,也不觉得有遗憾了。
楚溪客毫不意外地心软了。
他就是这么个人啊,倘若孩子们依旧又偷又抢讨人厌,他绝不会当滥好人,偏偏这些还有药可救,他就没办法再冷眼旁观下去了。
“黑子,我问你,帮规里那条‘有手有脚,能偷能抢’能不能改了?”
黑子从丸子汤里抬起头,说:“帮主想改就可以改。”
楚溪客:“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同意当帮主,就能把帮规改成‘有手有脚,自力更生,不许偷抢’吗?”
黑子果断点头。
楚溪客挑了挑眉,就这么简单?
黑子一边吃肉丸一边解释:“谁当帮主谁说了算,这是我从一开始就定下的规矩,只要你能保证自己不饿死。”
因为,野狗帮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抢到食物之后先让猫猫狗狗吃,然后是生病的人,再之后从小到大排列。
黑子最大,所以都是最后一个吃。
“现在最大的是你了,你不带我们去偷去抢,没有足够吃的,就只能饿着。”黑子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楚溪客一拍桌子:“也不看看我是做什么的,还能饿着不成?”
黑子啧了一声:“这样的肉丸汤,你舍得天天让我们吃?”
楚溪客给他画大饼:“只要你答应不偷不抢,好好干活,别说肉丸汤,烤全羊都不在话下。”
孩子们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黑乎乎的小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
楚溪客最初做出这个决定,只是为了拉他们一把,接触之后才发现,这些孩子就是天生的跑腿小哥呀!
首先,他们从记事起就满长安地跑,哪个坊间都有熟人,哪条街巷都认识。只需要培训一下接人待物的规矩,直接就能上岗。
其次,别看他们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跑起来可快了,普通的金吾卫都追不上!
再者,这些孩子基本人手一只猫猫狗狗,还个个凶残又护主,有它们跟着,楚溪客就不担心孩子们遇到危险了。
当然,那些五六岁的就算了,还是留在大杂院养着吧!
既然成了人家名义上的帮主,楚溪客就不好意思再让他们去住那个摇摇欲坠的牛棚了。刚好,大杂院的房子是新盖的,还有一间大通铺空着。
考虑到他们的情况,楚溪客在院子里给猫猫狗狗搭了窝,屋里也放了麻布垫,它们愿意住外面就住外面,愿意和孩子们挤挤就挤挤。
敞敞亮亮一间屋子,屋顶是木椽和瓦片盖成的,不用担心半夜漏雨,也不用在刮大风的日子还要用力扯着,防止屋顶被刮走。
靠近窗户的地方有一排樟木箱子,是给孩子们放私人物品的。箱子表面铺着草席,不打开的时候就能当桌子和书案用。
贴墙垒着一个长长的大炕,炕上铺了一层茅草隔绝灰尘,又铺了一层草席用来打平,再上面还有麻布毡子,最后是宣软的褥子,足有一个拳头那么厚!
孩子们从来没有见过褥子,好奇地问“为什么会有两个被子”,一个被子就好了呀,他们在牛棚或者桥洞住的时候都没有被子,是跟猫猫狗狗住一起的。
小一点的孩子好奇地东看西看,但只是看着,舍不得摸一下,生怕碰脏了。
黑子则躲到屋子后面,把脸埋到黑背的脖子里,无声地哭了起来。
从小到大,他遭受过太多太多恶意,他从来都不害怕,因为习惯了,渐渐养成了想要什么就抢,不要期待别人施舍的观念。点点滴滴的善意反而会让他觉得陌生,惶恐不安,生怕是假的……
楚溪客没去打扰他,默默地离开了大杂院。
回去的路上碰到钟离东曦,他闪着泪花的眼睛被对方看在眼里。
钟离东曦关切道:“鹿崽这是刚从通济坊回来?”
楚溪客点点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么不成熟稳重的一面,随口糊弄了两句就跑走了。
钟离东曦看着他的背影,缓缓笑了,既然他的小鹿崽向来同情弱小,那他不介意让自己变成“弱小”。
“云崖,准备一册祥云楼的账簿,赔到裤子都押上的那种。”
第70章
楚溪客收到信, 林掌柜请他去一趟祥云楼。
楚溪客还以为是送去的肉丸出现了什么问题,因此喜忧参半地放下让他昏昏欲睡的《诗经》过去了。没想到林掌柜没瞧见,却看到了钟离东曦。
钟离东曦面前摆着一个食案, 案上放着一个个造型精美的小碟子,碟中是近来长安十分流行的生鱼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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