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侓没用失忆糊弄霍折寒,因为压根说不通。
揣在口袋里的手指攥着,钟侓慢慢道:“桌上的药瓶还有霍进元的指纹。”
“我跟霍进元的通话卡,藏在书桌第一个抽屉的书本里。刚才我跟他的对话也录音了,你可以拿着它报警。”
“在此之前,我们马上离婚。”
钟侓:“我不希望警方盘问时,我跟受害者之间还要写夫夫关系。”
平时被卓饮“善意”调侃弃神都受不了,何况是做笔录。
霍折寒定定看着钟侓:“我要不答应呢?”
钟侓:“那我不会给你录音。”
霍折寒眼里闪过怒色:“你威胁我?”
“是。”钟侓毫不畏惧地回视。
霍折寒胸膛剧烈起伏了下,在钟侓答应他继续维持婚姻关系时,他就曾暗下决心,如果他再让钟侓提起离婚,他必须离。
情况变了,教育家大变脸。
但他给出的承诺,还能收回吗?总归真心是收不回去的。
不离婚是他自私的想法,理性上,他不能再让钟侓和霍喻接触,也断了自己的可能。
“好。”
这一声“好”,几乎咽在喉咙里没有发出实质的声音。
霍折寒拎着桌上装药瓶的纸袋,站起来,心想,原来无论以怎么样的方式离婚,都要伤筋动骨。
他僵硬地走出去,钟侓跟在他后面,表面上看,像是老婆啃鸭脖他拎小吃袋的恩爱夫夫。
没有人知道这里面是感情破裂的罪证。
“回家。”待两人都上车,霍折寒吩咐司机。
钟侓想了想,还是默默带上自己的鸭脖,袋子装犯罪证据了,没地方放,刚吃两口扔了可惜。
他目不斜视地吃鸭脖,恰好缓解离婚前的尴尬。
就是有些辣。
一瓶拧开的水递到他眼前,握着瓶身的手骨节修长有力,瓶口水波平静,证明手的主人情绪也稳定下来。
“谢谢。”钟侓接过矿泉水喝了一口,舔了下沾了红油的嘴唇。
没有瓶盖,他也不好意思大爷似的把水瓶递给霍折寒,干脆就拿在手上,时不时喝一口。
司机开了一刻钟,正好挨到霍家门口,钟侓才慢吞吞吃完鸭脖,全程堵着嘴。
钟侓没下车,道:“我在车上等你。”
霍折寒顿了下,没有问他要不要收拾东西,钟侓不开口,显然已经把重要的东西搬去基地了,剩下的对他都不重要。
问出口,可能只会得到“帮我扔了吧”的回答。
霍折寒伸出手:“垃圾给我。”
钟侓一愣:“什么?”
霍折寒:“你不下车骨头要扔车上?”
钟侓下意识把一团餐巾纸放到霍折寒掌心,稍后迟钝地想起他可以自己下车扔。
霍折寒上楼去拿了户口本和结婚证。
律师比他先到,拟好了一份离婚协议书。
霍折寒拿起一支钢笔,在需要他签名的地方签字。
一共才几处位置,用不了半分钟。霍折寒合上笔盖,钢笔尖没有对准笔帽,尖锐地戳中了拇指一侧。
食指抿去墨点,霍折寒重新盖上笔帽,拿着三份材料下楼。
苏姨见他们参加宴会这么早回来,问起了钟侓:“钟先生直接基地了?”
霍折寒:“苏姨,我们打算离婚,这件事先不跟霍喻和我妈说。”
苏姨惊讶地张了张嘴,但看霍折寒凝重的表情,知道没有劝和的余地,“好的,先生。”
霍折寒犹豫了下,道:“把家里所有涉及饮食的餐具、厨具,还有冰箱饮水机全部换了。”
苏姨这下子真的震惊了:“发生什么事了?”
霍折寒:“没事,看着心烦。”
苏姨明白过来,是因为钟先生会做饭吧?离婚了连厨具都看不得,怕睹物思人。
钟侓随便翻看了下协议书,不愧是豪门婚姻,离婚协议书非常之厚,中心思想就是感情破裂,对婚内财产分配没有异议。
他握着笔,郑重地在每一个地方签字,工工整整地写下“钟路”两个字。
啧,感觉像帮别人离婚。
霍折寒见他字体写那么认真工整,跟以前随性的字体都不一样,眼神暗了一下。
去民政局的路不长,钟侓下车前有些好奇地张望了下。
结婚不是他来的,他是第一次。
今天来办理结婚的人出奇多,在马路上就能看见里面成双成对的小情侣。
这世面真没见过,钟侓刚走进去,按照提示去领号排队,今天已经排到125号。
“这么多。”
他站在这观察的两分钟时间,已经收到了三把喜糖。
红艳艳的揣了一兜。
霍折寒慢一步带上材料过来,有经验地道:“这是结婚的号码。”
钟侓:“离婚要去哪里?”
哪里冷清去哪里。
离婚都不用领号,直接办理。
双方上交材料,工作人员叹气道:“本来今天周六不能给你们办理的。”
但今天是920,谐音“就爱你”,属于小情侣们喜欢领证的特殊日子,民政局关爱群众特别加班。
“哎,你们结婚证怎么贴上了?”
工作人员把结婚证还给他俩,哇,这两人现在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感情破裂到损毁结婚证的地步。
这么好的日子,用来离婚。
钟侓一看,自己贴的奶茶贴纸还在,连忙接过来把贴纸扣掉再交上去。
一来一回,几个戳盖下去,最亲密的人变成陌生人。
钟侓水喝多了,一拿到离婚证就往厕所跑,连句“再见”都来不及说。
霍折寒在卫生间门口等了等,终究觉得不太合适,打算把司机留给钟侓先行回公司。
钟侓从卫生间出来,收到了哥哥的短信。
弟弟第一次参加宴会,听陆自明说霍家几个长辈很不好惹,钟雲怕弟弟吃亏。
“结束了吗?有被霍家老头子为难吗?”
被亲人关心,坚强了一天的钟侓突然鼻尖一酸,皱了下鼻子,靠在墙上打字:“我在民政局,离婚了。”
钟雲立刻打电话过来:“怎么回事?霍折寒欺负你了?”
钟侓:“没有,因为我被查出来,我是霍进元派来的奸细。”
钟雲沉默了,霍进元的事迹他听陆自明说了不少,此时也不可能无脑站弟弟怪霍折寒,只能道:“你不欠他什么,五千万我帮你还。”
“嗯。”
钟雲听出弟弟有点难过,道:“这事现在爆出是好事,总比藏着强。”
“嗯。”
“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好。”
更复杂的真相,钟侓没有说明,免得哥哥担心。
钟雲猜测霍折寒肯定说了不好听的话,弟弟又不能反驳,心里肯定委屈,甚至不能责怪钟路:“不论别人怎么看,我永远相信露露。”
“谁的青春都会有几件遗憾,过去了就好了。”
钟雲担心钟侓对霍总心动过,委婉地安慰。
钟侓耿直道:“不是啊,我没有,我的五年青春都喂狗了。”
钟侓一边说一边从民政局门口离开,到大马路上去打车。
门口等人的霍折寒正好听见这一句,皱了下眉。
五年?那就是从十九岁到二十四岁?
一般这句话用来形容恋情,十九岁开始的很可能是初恋。
他已经动用手段把钟侓的过去翻了个底朝天。
霍进元大概早就预测到霍折寒需要一个类似“后妈”职能的人,处心积虑埋伏暗线,三五年前就开始布局,培养能够被霍折寒看上的完美工具人。
所以卷毛说过钟侓“不能谈恋爱”。
钟侓背着霍进元偷偷谈了又分了?
或者,这句话是抱怨“他为了成为豪门太太的五年努力功亏一篑”。
无论哪一种,都不是霍折寒想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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