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霍折寒在这,他必然得抄起衣架猛揍一顿。
他匆忙放下筷子,怕霍喻待会儿问他“你也跟弃神一样不吃黄豆?”
霍喻期待地看向后妈,有没有高山流水灵魂共鸣的震撼感?是不是想马上来一局RESCUE热血对决?
钟侓抽纸擦了擦嘴,评价:“全是感情,没有技巧。”
“我有事出门,吃饱了。”
直到逃出霍家,骑上小电驴,弃神才感觉自己从可怕的小学生作文里逃了出来。
霍折寒一大早的心情实在不美妙,本来钟侓要去见卓饮他就醋海翻波,没有协议只能袖手旁观,一直思考怎么挽留老婆。
霍喻这一念,脑子里只剩下Abandon不断循环,不吉利得很。
霍折寒按了按额头;“写得很好。”
霍喻得到严酷父亲的赞扬,有点儿开心,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感动不了后妈,简直铁石心肠。
霍折寒:“抄十遍给你爸你妈烧去,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霍喻笑容消失。
霍折寒离开餐桌,站在玄关打领带。
这个家充满弃神的传说,每个传说里他都是反派。
“把我逼你吃食堂那句删掉。”
……
钟侓开了40分钟车到教练小区门口,和卓饮汇合。
卓饮看见小电驴就牙疼:“不是说好等我去接你吗?”
钟侓才不告诉他是逃出来的:“你敢吗?”
卓饮弱弱:“我不开进去,外面等。”
钟侓:“不用。”
他喜欢小电驴吹吹风冷静一下。
符秀教练算是第一代电竞选手,今年三十出头,前两年女儿刚出生,钟侓还去看过。
卓饮道:“以前那个老小区,楼上邻居素质差,经常半夜摔东西,教练半年前搬来这里。”
两人并排往里走,穿过小区花园,迎面看见一个男人推着一个儿童推车,里面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眼睛很尖,声音甜甜地喊:“卓饮哥哥!”
卓饮上前把一个粉色玩偶送给小姑娘,弯腰摸摸她的脑袋:“楷楷好。”
符秀无奈道:“每次都给她买玩具……”
“不然还能买啥?”卓饮直起腰,介绍道,“他叫钟侓,是我们的新队长。我们三个打算跟WN解约,和队长一起建立新的战队。”
符秀一愣,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同音字,“解约也好,不破不立,你们自己选的队长,肯定比经理安排得好。”
经理笃定卓饮他们能三带一,所以安插一个长得不错关系户,主走商业路线,其他队员谢绝采访时,WN有事都变成了他发言,给人一种拯救危机的队长的既视感。
当时还大大宣扬了一波弃神后继有人,得罪了弃神粉丝,同时给他自己虐了一波粉。
WN可以三带一,但注定跟重大赛事冠军无缘。遇到顶尖强队,拼的就是谁失误少,被抓住就会往死里打。
新队友不仅拖后腿,新教练还会帮忙甩锅说是战术问题。
WN老粉都知道队内出现了问题,微博上闹着要换教练换战术,但经理显然不担心战队成绩不好,他的目标是“电竞男团”,沾点娱乐圈的边,不打游戏的也来追星,代言费更贵,还真让他捞了不少钱。
卓饮老开玩笑要混娱乐圈,但这都是打不动了之后的事,只要还能打,就得站在赛场上,为每一次身披国旗而努力。
三个正直黄金期的选手,炒作男团,想什么呢。
卓饮自己回想过去一年,也惊讶于他们能忍那么久。
可能是以前队内太和谐,下意识规避一个队内冲突的WN,维持表面友好,假装这最后一些熟悉的东西没有改变。
卓饮开门见山道:“教练你要不要来检验一下我们新队长的水平?”
符秀摆手:“我已经很久不关注电竞了,今年世界赛都没看。”
“爸爸你看了!”漏风的小棉袄毫不留情揭穿他的谎言,“你半夜看,还偷偷哭,妈妈跟我说要假装不知道。”
符秀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卓饮噗嗤一声笑出来,把楷楷从小推车里抱出来:“来,卓饮哥哥带你荡秋千。”
“这是我们新队长,他想请你当教练,你们自己谈吧。”
钟侓道:“世界赛012场EAA判断失误了两次。”
符秀脱口而出:“德国队喜好从中心点反冲对面,看见击杀公告栏一直没有德国队出现就该警惕对方在赶路。”
所有队伍都是从孤岛边缘,随着安全区缩小,沿着太阳的方向朝中心移动,有些队伍喜欢先直抵中心,奔到对面的地形模块,守株待兔。
这样做的坏处是可能兔子没来,自己消耗营养剂不说,拿不到人头击杀数。
钟侓:“教练……”
符秀自知失言,走到一旁的亭子坐下,摘下眼镜擦擦了镜片:“Abandon去世之后,我就决定不再当教练。”
“你也别劝了,以后跟卓饮他们好好打比赛,让卓饮也别来了。你们不要觉得我是被WN赶出去的,事业中断心有不甘什么的,我自己不想干了,我在家里陪女儿,也挺好的。”
钟侓坐到他身边,看着远方的天空:“可是曾经有个人说,Abandon才十九岁,他有决心陪Abandon二连冠三连冠、五连冠。那仅仅是Abandon的梦想吗?”
符秀眼眶一下子红了,一手握着栏杆,一手拿着眼镜腿手肘遮住眼睛。
“是啊,Abandon才十九岁。”
“他是我带着经理去找他签约的,一注册就打首发,我是他的教练,不好好吃饭我骂他,打不好我也骂他,当年钟叔病重,把钟侓交到我手里,别人家的孩子交到我手里,死了,我怎么对得起钟叔,我……”
一个三十多的男人哭得不成样子,他锤了锤长椅,“我还有什么脸当教练,这不是害人吗!”
钟侓心脏霎时沉甸甸的,能拧出一把咸涩的泪水,他轻声道:“这跟您没有关系,是他自己运气不好。”
起初钟侓在网吧里,养成了很多坏习惯,训练上的,生活上的,偏偏还是个刺儿头,教练为此付出了许多心力,钟侓不知道教练这一行能不能用恩师来形容。
电竞天才好像不需要恩师,人们在追捧弃神时,“天赋流”,“独一无二”,“为冠军而生”,溢美之词簇拥而来,看不到教练的存在。
他很感恩教练,符秀比他大一轮,许多时候更像一个父亲一样的存在,指导他技术,监督他生活,为他的冷酷不爱营业的性格跟俱乐部据理力争。
他年幼丧父,父亲应该是这样的吧?
也许正因为他没有父亲,符秀不自觉充当了这样的角色,弃神死了再抽身已经是一生悲痛。
符秀:“我跟卓饮说过,弃神死了,我就是上街收废品都不会再当教练。我只能对不起卓饮宗政晖和小奚,我早就建议他们跟WN解约,你能劝动他们,是最好的结局。”
钟侓道:“那教练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劝动他们吗?因为我也叫钟侓?”
符秀猛地抬起头,颤抖着手把眼镜戴上,好像这样才能听清钟侓的话。
喃喃道:“五连冠……我好像只对钟侓说过。”
毕竟这种话听起来特别荒唐,只有一样不可一世的弃神能听进去,并点点头,深信自己能办到。
“你、你怎么知道?”
钟侓转过头,眼眶通红,带着熟悉的倔劲儿:“我今年二十四岁。”
“弃神已经到了五连冠的年纪。”
“您不陪他,就来不及了。”
不可否认,钟侓使用了一点点卖惨的话术。
捡回一条命,虚长五年,他并不觉得吃亏。24岁怎么了,28岁他也能打。
符秀瞳孔震颤,站了起来,扶着柱子,嘴唇颤抖着,想大吼出声,又强行压低声音:“你、你知道弃神爷爷临终前说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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