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太意外了。
他知道霍初宵为了家族放弃了自己的绘画事业,甘愿在公司做个普通职工,入职一年了做的还都是些基础工作,也从兄弟们口中对他那变态般的奉献癖与牺牲癖有所认知。这样一个为了从父亲嘴里得到一句表扬而摇尾乞怜、抛却自尊的人,是不可能坐在这里和他大谈离婚的。
霍初宵应当把这场联姻当做向家族表忠心的绝佳机会,拼命讨好自己,以求婚姻存续才对。
季宗明很快便自行想出了解释:
故技重施,欲擒故纵。
是了,这一切都是霍初宵的手段,做些出格的事,勾起他的探知欲,让他不知不觉间向自己靠近……
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人才不是真的想和他离婚。
季宗明露出一个坏笑,他想,如果到了明年,自己真的提起这个约定,要霍初宵履行时,这人的表情该有多异彩纷呈?
至少不会像现在一样摆出一副假到令人作呕的淡然模样吧。
他还挺想看看到时候这个人要怎么收场。
霍初宵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又道:“这是个很难理解的事情么?”
他自认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但这个季宗明死死盯着自己的脸,仿佛要用目光在上面烧出两个窟窿来,让他喝口咖啡都觉得不自在。
像被一头不怀好意的狼盯着似的。
季宗明忽地放松姿态,靠回椅背。
“不,非常浅显易懂。”
他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悠然道:“好,一言为定。”
霍初宵短暂地为他的痛快感到讶然,但转念一想:大概是已经和弟弟暗生情愫了,看来自己尽早抽身的选择没做错。
他举起咖啡杯,“一言为定。”
季宗明没动,懒洋洋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咖啡:“不习惯喝这种东西,破费了。”
霍初宵大度道:“没事,反正这家店今天搞活动,买一送一,你那杯是送的。”
季宗明有意想要揶揄他,佯装随意地举起那一小束玫瑰问:“那这花也是送的?”
“是。”
“哦,”季宗明慢悠悠道,“情侣套餐是吧,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
他故意把“情侣”两个字咬重,意思很明显,别以为大我两岁就如何了,你的小把戏我看得真真的。
霍初宵有些莫名:“什么情侣套餐?这花是店长送我的。”
季宗明一怔,下意识扭头看正在摆弄玫瑰花架的店长。
一个气质婉约的,男人。
霍初宵语气随意,像在谈论天气:“他说我穿搭好看,问我要了购买链接,这算是谢礼。”
季宗明这才注意到霍初宵的衣着。
一身纯黑山本耀司风格搭配,设计感十足,立领小衬衫把他的下巴衬托得尖且精致,自然卷的头发有些遮眼,但即便随意地蓬乱着也好看。
霍初宵今天戴的是一个戒指项链,连接手腕与食指的细银链条做了切面处理,轻轻摆动就会流转出碎光来。明明是有些女气的首饰,他戴却不夸张。
从进门到现在,他脸上一直带着一丝疲态,眼皮厌厌地不愿抬起,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兼容着少年气与颓废感,喝过咖啡的嘴唇染上了一点点水光,却又意外地诱惑。
季宗明在想到“诱惑”这个词时脑袋就彻底卡住了。
离谱。早起傻一天,他一定是起太早,脑子还不清醒。
但为什么和霍初宵的每次见面,他都觉得眼前这个人比上次看起来更不错?
霍初宵看了一眼他眼前一动未动的咖啡,问道:“你不喝了吧?”
“嗯?哦。”季宗明匆匆回答。
于是霍初宵把咖啡杯端到自己这边,毫不客气地喝起来。
要了命了,那天就不该定什么早八点来谈事儿。辞职以后他就没起过这么早,坐地铁过来,还赶上早高峰,精神□□双重疲惫。
饮尽两杯咖啡,霍初宵才觉着恢复了一点生命活力。
发现季宗明在神色怪异地看着自己,霍初宵直言:“谈完了,走了。”
说罢不等季宗明反应,便背起包离开。
推门而出时,霍初宵觉得自己脚步都轻快起来。
季宗明意料之外地爽快,倒让自己心里生出一点好感。
希望他能好好对待初鸿。
至于为什么决定一年后再离婚,霍初宵只当这是最后还霍家的养育恩情。
等到离婚证拿到手,他就和这些人永远say bye。
他撑开伞,没有去最近的公交站,反而沿着街向深处走去。
不少店面还未开门营业,霍初宵一间间路过,最后停在一家画室门前。
他仰头,就看到几个大字:静界工作室。
店面不大,但这里面汇集着或许是全国最优秀的一批年轻画家,每一个都在国内外斩获无数奖项,光环加身。
再过两天,他就要在这里工作。
谁能想到当初毕业时,静界一连下了三封offer信都请不动的人,现在会主动送上门?
霍初宵自嘲地笑笑,掂了掂伞,转身正要回家,却远远看到季宗明刚从咖啡店出来。
没打伞,像他的性格。
男人走了两步,发现鞋带松开,就一脚蹬在越野车上,弯腰系起来。
霍初宵闭上一只眼,伸出拇指比了比,心说:身体的线条感真强,又是个漂亮的构图。
第9章
周一时,连绵的阴雨终于止歇,城市放晴。
几个年轻男女背着画板,嬉笑着从附近的公交站一路跑来,故意踩水坑吓跑了好几只出来觅食的野猫。
“哎哎,听说了没,咱们画室要来新老师了,教油画的,据说A大美院毕业。”
“这有啥好说的,你拿块板砖,朝咱们画室老师砸过去,能砸晕三个A大的。”
“男的女的?长得好看不?”
“谁知道……不过咱们这儿A大的老师教的都不是油画啊,都说他们系最神秘最难考,毕业生也最少,大部分一毕业就跟着导师单干,或者干脆往新锐艺术家那条路上莽,来咱们画室,这算是下凡了吧?”
“你这个小同志,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咱们好歹也是国内天字一号画室好不。”
几个孩子叽叽喳喳地进了画室,养在工作室的两只猫立刻冲上来蹭着腿撒娇,大家也就忘了刚才的话题,此起彼伏地叫着“小呱早上好呀~”“呱总宠幸我!”“柚子失宠了?别怕,来姐姐怀里……”
最先冲进01号画室放画板的是个男孩,一推门就脱口而出一声“啊。”
“咋了?你怎么天天大惊小怪的。”
男孩回头打了个手势:“咱们好像有新同学了。”
“真的假的?”
身后的人一窝蜂凑过来,挤在门口。
只见天光教室光线正好,教室正中央被人精心摆放了一组静物,一个男孩正坐在窗边的一张画架前刷刷动笔。
说男孩,是因为这里的学生大多数是十几岁的艺考生,只有一小部分是大学生或社会人士。静界工作室开设的班级数量很少,一位难求,所以学员想要进来学习,需要一定门槛。
今天最早来的这一批都是准高三生。
而眼前这位新面孔一头纯黑的乖巧卷毛,素净的藏蓝色衬衫短袖搭配棕色短裤,领口系了一条印着天马图案的洛可可风格丝巾,怎么看都和他们差不多大。
“长得真好看啊。我想请他做我这周素描作业的模特……”
“哎呀小声点。”
几个躲在后面的窃窃私语,而最先进来的男孩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和人家打招呼。
“Hello呀,新同学?你是哪个附中的?”
“新同学”抬头看他一眼,没说话。
小眼神冷得冰人。
可男孩却被他这一眼莫名撩到,有点脸红,掩饰地朝身后人招呼:“你们站外边儿干嘛,都进来啊。”
“新同学”看起来不只是太腼腆还是太高冷,等他们都落座了,还是一言未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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