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雪霄声音冷森:“父亲要继续去杀掉孙雪珠吗?但是父亲,母亲没了,我本来就是要守孝三年的啊,就算现在去杀掉孙雪珠,九月的婚期也无法继续了。”
承恩侯一阵茫然:“你母亲……你母亲真的死了?”那个懦弱的,隐忍的出身普通的夫人,他甚至有些想不起来她的面容,他后院太多人了。
孙雪霄道:“把孙雪珠远远打发去庄子上吧,让她出家,父亲,不要再犯杀孽了,明天就进宫,告诉太后娘娘,宫里教养姑姑因为忤逆顶撞承恩侯夫人,导致承恩侯夫人心疾发作猝然去世,我伤心过度,在家清修为母守孝三年,请皇家做主,婚期推迟。”
承恩侯只觉得自己仿佛在梦中一般,看着女儿的脸,恍恍惚惚道:“三年后吗?”
孙雪霄露出了一个冰冷的微笑:“放心,女儿一定会好好报答太后娘娘的深恩的,只是父亲,您也该为妻好好守一年的孝哦……”
忽然一阵旋风吹过,承恩侯悚然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趴在书桌上睡着了,他惊了一身汗,起身一看,之前那地上的牡丹织金地毯原本滴满了血污,现在却干干净净一如从前,窗外月明风清,树影摇曳,平静之极。
果然是个噩梦啊,承恩侯松了一口气,却听到外面夜空中传来了尖叫声。
很快承恩侯夫人身旁的掌事妈妈快步跑了过来,满脸惊惶:“侯爷!侯爷!不好了!您快去后院……去大小姐那里看看吧!”
承恩侯心头不祥之意越发浓厚起来,大步走出书房,往后院女儿的院子走去,院子里的仆妇们全都颤抖着围在门口,看到承恩侯来面色苍白:“侯爷……要报官吗?”
承恩侯鼻尖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掀起帘子进去,那可怕的修罗一样的场景陡然展现在了眼前,他眼睛陡然闭了闭,心头疯狂跳了起来,这时有丫鬟大叫:“小姐还活着!小姐还活着!”
仆妇忙乱着进来,有乳娘上前哭着抱起孙雪霄:“我的大小姐啊!您这是遇到了什么啊!”
承恩侯看了过去,看到孙雪霄满脸血和泪痕,抱着乳娘,眼睛却如同梦里一般含着泪看向了他,嘴角却冷飕飕露出了一个笑容。
承恩侯微微打了个寒噤,却见外面又有人来通报:“二房太太那边派人过来禀告,说二小姐仿佛被魇镇了,半夜惊醒过来,疯狂大喊大叫,说对不起姐姐,饶了我,闹着非要出家,要不就要投缳投井的,竟像是失心疯了一般。她这般胡言乱语,二房那边也不敢擅请大夫,先过来请侯爷示下。”
承恩侯闭了闭眼睛,森冷的寒意涌上了心头。
天才亮,承恩侯就进了宫求见皇太后。
很快消息传了出来,承恩侯夫人心疾骤发去世,承恩侯嫡女要守孝三年,承恩侯进宫禀明,皇太后恩准,孙氏女在家守孝,婚期推迟到三年后。
而至于宫里两位教养女官触怒承恩侯夫人导致夫人心疾猝死,皇太后赐死这样的小道消息,则并不对外公布,只在尚宫局里小范围传播。
承恩侯府阖府挂上了白绸,二房的女儿因生病无声无息被送去了庄子养病上这样的小事更不引人注目,人们注意的只是立后一事推迟,承恩侯嫡女悲痛欲绝,在家守孝这样的大事。
萧偃接到消息,是慈福宫的龚姑姑亲自过来说的:“太后娘娘说了,承恩侯夫人没福,这事情虽有些不巧,好在原本皇上年纪也还小,再过三年也不妨什么,请皇上也赏些东西过去承恩侯府吧。”
萧偃心里长叹一声:“舅母不在,表姐想来不知多伤心呢,就让吴知书那边看着赏些东西去承恩侯府吧,单独挑些金银赏表姐。”
龚姑姑应了,回去回报孙太后:“皇上让吴知书看着赏,还特意说了表姐可怜,让单独挑些金银赏表姐呢,看来是真的对大小姐很是怜惜了。”
孙太后眉毛微立,冷声道:“早就说了小门小户的没福,看大哥娶的这什么女人,就在这关键时刻说就没了,蠢货,连毒汤都能误饮了,是有多馋。还折了我两个忠心手下,三年过去,不知道内阁和大长公主那边还能使出多少手段呢,罢了且先占着名分吧。”
龚姑姑低声道:“那大小姐那边那事……而且这次夫人的事,怕她会不会有心结。”
孙太后道:“大哥说雪霄不知道,其实那璎珞是雪珠的,已送去了庄子上看着了。罢了,兴许是真,兴许是大哥舍不得自己女儿,算了。就算是她,料她也不敢说什么,她如今没了母亲,将来在宫里的依仗就是我,若是不聪明些,等进了宫我自有手段。”
龚姑姑恭敬应了,又问:“娘娘这几个月的葵水一直不太顺畅,是不是因为风湿吃的那些药太寒凉的原因,看看是不是进些补药。”
孙太后漫不经心:“可以吧,上个月吃药确实吃得哀家什么胃口都没了,且让太医开些调理的药来调理调理。”
龚姑姑应了下去不提。
紫微宫里,萧偃却站在梅山下居高临下往下看着御花园里的花木扶疏,对巫妖道:“九曜是觉得我太软弱了吧?所以才和表姐订了契,让她自去报仇。”
寒气凛冽,巫妖现身在他身旁,微微一笑:“圣主仁德爱人,底下人才敢放心跟随,但也要一往无前,百折不挠,底下人才更不会迷失目标。”
“小乌云朵虽然敏锐,但毕竟智慧不多,多一个白骨领主替我收集能量,我魂体才恢复得更快。你放心,有水晶骷髅在,她本性未失,复仇自有她的手段,不会轻易杀人,毕竟杀人很可能会违背法则,遭到法则排挤,也就是天谴。”
“此方天道,恶有恶报,道法自然,当我们顺应着天道而行,就能够得到那法则之力的回馈。你是人皇,自有天命。”
大热的天气里,萧偃站在巫妖身侧,感觉着那冰雪气息笼罩着他,冰凉清爽,明明就在身侧,他却知道他如神祇,无法掌控。他垂下睫毛:“朕会努力的。”
太弱太没用的话,巫妖会离开他的吧?
他不敢和巫妖说,当看到表姐单膝跪在巫妖跟前,虔诚地轻吻那枚戒指,发誓要效忠于他时,他嫉妒了。
巫妖是那么的强,哪怕如今魂体没修复,他也能够轻易招到为他效忠,为他贡献出一切的手下,他赐予手下无上力量,他举重若轻,他俾睨世间,俯视万物,他不会为了任何人动容,他犹如神一般的金瞳中,没有任何人能投影在内。
他有什么?
他甚至连力量都没有拥有,只有那所谓虚无的真龙之气。
弱小的,懦弱没有勇气,会回避冲突,没有人真心效忠的人皇。他从来没有感觉到那样急切的对成功的渴望和焦灼。
第49章 爱的画
第二日下了暴雨, 雨势太大,辍了朝,内书房也停了课。
沉重的雨滴接连不断地落在檐上, 湿漉漉的雨气和着外面草木的芬芳涌进大殿内,
萧偃拿了折子一个一个的看着, 巫妖站在窗前,对着窗外在一个巨型的立着的画板上画画, 殿内一个内侍都没有,紫微宫的内侍们已经沉默地接受了小皇帝的规则,不许入内, 就是真的不许, 入内必须先大声在门外禀报, 得到允许才能进去。
萧偃批折子其实并不专心, 总会不由自主目光溜过去,去看窗前那个金色长发的背影,裁剪合宜的魔法袍下宽肩窄腰, 腿特别修长,骨手拿着只笔,正在画板上挥着, 落下清晰的铅灰色线条,巫妖还记得说要给他画他从前住过的地方, 见过的风景,所以先对着窗口外边“速写”几张,找找感觉。
“从前家里让宫廷画家给我们教画画, 断断续续学了一些, 我并不擅长此,而且我们那边画的和你们这边画法差别很大。”
巫妖总是这么细心周到。
他非常理解了巫妖的亲人为什么要疯了一样的使用禁术将他强留下来, 没有人不想拥有他,没有人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哪怕奉献出自己一切,也要留下他,若是真有什么禁术能让他活过来,让他拥有凡人的呼吸和体温,让他的双眸内能折射出自己的影子,他大概也会长天入地交出一切自己拥有的东西来换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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