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妖起了些好奇心:“哦?我大概看了下那些答案五花八门,你看出来他们的共同之处了?”
萧偃慢慢道:“夫唯无知,是以不我知。”
巫妖一笑:“我看你要疯魔了,不要想这些了,好好的青年人,一点朝气都没有。”
萧偃一瞬不瞬看着他:“你活了千年,你参透了却不和我说。”
巫妖抬眼看萧偃,说得十分真诚:“我活了千年,得出结论就是做人最快活,就该珍惜当下。”
萧偃:“……”
巫妖微笑着舀了一勺甜羹放在他唇边,萧偃张口吃了,忽然道:“我有个想法。”
巫妖道:“嗯?”
萧偃道:“天道,是谁制定的?”
巫妖:“……”
萧偃道:“我看到你们的法术书上说,神可以创造自己的领域,可以在自己的领域内制定规则。”
巫妖心里叹息地看着他太过聪明的萧偃,萧偃看着他:“有没有可能,我们这方天道,就是某个强者制定下来的法则,而因为这个强者已经消失太久,天道有缺,法则有失。”
巫妖道:“可能你说得对。”
萧偃盯着他看:“所以,如果你越来越强,有可能会变成新的神吗?”
巫妖:“……”
萧偃深黑色的眼眸一霎不霎,巫妖道:“我……”
巫妖看着对面年轻人的眼睛,感受到了真切的压力:“法术者创造的领域,可以被毁灭,但却很难被改写法则。毕竟你要先认同他的法则,成为他法则的一部分,才能改写他的法则。道太玄奥了,思想认知有一丝差异的话,就很难认同其他人的法则,尤其是我这样和你们这世界的文化和认知完全截然不同的法术者,力量法术体系完全不同,我勉强可以理解你们的法则,却很难真心认同。”
他非常认真地解释,知道自己的伴侣不是随便几句话就能搪塞过去的:“能够让人类生存的世界领域,不是一般人能够创造出来,的确是神的领域了。你也看到了,我魔法塔里头那些魔法拟态世界,没办法创造出人类来的,只能放一些低等的生物,有智慧的人类是无法在那里长久生存的。”
萧偃垂下睫毛,似有所悟,巫妖松了一口去,只希望他的年轻又太过聪明的伴侣早早能够放弃这些思考,着重于眼前的欢愉。
他一饮而尽那山野酿的竹筒酒,大概是有些热了,微微解开了自己的衣襟:“一会儿我们去跑马吧——我有一个小世界,是原野,非常适合跑马,我在那里养了一群独角兽,洁白无瑕的……”
萧偃抬眼原本想问什么是独角兽,一眼却已看到了巫妖胸口露出了粉光致致的纹路,他一怔,忽然想起来那是什么,原本到嘴边的问题全忘了,面红耳赤。
巫妖抬眼看他,诧异道:“你也觉得热吧?算了今天看来咱们都被扰了兴致,回去吧,我带你去骑独角兽去。”
萧偃垂下睫毛,只觉得自己很没出息的口有些渴:“行。”明明……才一起度过一个春假,才刚刚开印,没正经理事几日……
碧青色的草原延绵千里,山坡起伏不定,却都覆盖着柔软的草毯,巫妖站在长草上,拿了个哨子来吹了一下,远处天边便有一群白云也似的马群奔跑了过来,渐渐跑近了,才看出来果然不是马,只是像马一样的生物,头上都有着尖尖的独角。
独角兽通身洁白一尘不染,晶莹剔透带着银色光泽的眼睛睫毛卷翘,显得温顺又乖巧,瀑布一般的马鬃中间露出尖尖的银色独角,巫妖摸了摸那只角:“这是很珍贵的施法材料,许多法杖需要这个,对光明系的、治愈系、祛毒系的法术的都非常敏感,又能够和秘银熔炼出敏捷度非常高的弓箭和轻剑。”
他扶着萧偃翻身上独角兽上,让他坐稳拉好缰绳,却是一翻身和他共骑在同一匹独角兽上:“走吧,让独角兽随便跑,它最后总能带我们到一个美妙的泉眼边。”
萧偃却有些诧异,看了下旁边那一群独角兽:“你要和我骑同一只?”那不是还有许多吗?
两个人身材都不是瘦削型,两人都坐在独角兽上实在有点挤了,虽然巫妖拥着他的感觉挺好,但跑起来可能并不痛快,巫妖却轻轻笑了声,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句话,萧偃还没听清楚,巫妖一抖缰绳,独角兽已经飞驰起来,速度快得风驰电掣,几乎超过了一切他骑过最快的马。
他身不由己往后倒去,依靠在巫妖胸膛上,听到巫妖胸膛震动着应该是在笑,一边催动着独角兽跑得越来越快,原野上的风景已变成了飞驰拉过去的画卷,碧波起伏一般,他只能感觉到风吹着他的面容,眼睛几乎都睁不开,只能微微侧身将半边脸埋入了巫妖的胸口,这让巫妖更愉悦了,手臂一揽,将爱侣的腰更拢近了自己。
这一晚他们骑了一晚上的独角兽,第二天萧偃浑身酸乏地去上早朝,听大臣议事之时,耳边仿佛都还是呼呼的风声。早就忘了继续追问巫妖,魔法世界的神,都去哪里了。
半神已如此厉害了,神,又会是如何?他们若是不死,魔法世界岂不是会很挤?诸神之间也会斗法吗?为什么魔法世界那么多的法术书上,几乎没有提到神灵?
作者有话要说:
小皇帝:十万个为什么
巫妖:对十八岁的赫利俄斯来说,可能会太幼稚了,但对千岁的巫妖来说,刚刚好。
第107章 神之罚
朝堂上仍然纷纷扰扰, 那女子拦御轿喊冤告御状的事早已不胫而走,但处处少不得都在传扬那一日皇上的英明和威仪。御史台为了博名声上了几本弹劾钦天监过于张扬,都被内阁留中不发了。九州的山岳台仍然是按部就班地修起来了。各地开始严查拜星教的事, 大理寺和刑部一连出了几个策令, 让九州各地执行。
当前最重要的还是春闱和新粮种推广的事, 粮种已都分发到各地,春耕便要在划定的地方种下, 粮种究竟如何,等明年秋收便知分晓。
春闱开考,负责考试的大臣们早就已入闱了, 御题刚刚呈了上来, 让御笔亲自点了以后就封好送进去, 哪怕是拟题的大学士们, 也不知道最后皇上点的是哪一题。
太平气象,百姓熙熙,萧偃站在宣明楼城门上, 往下看着入闱考试的举子们,这是天下才子踊跃进入,要来效忠自己这个天子, 粮种推行下去,根据试验的结果, 明年必然是大丰收,盛世无饥馁,风调雨顺, 五谷丰登, 这就是天道所希望的圣君在世的世界吗?
他自己呢?
他是天道宠儿,他的爱侣也在茫茫星空中穿越时空回到他身边, 哪怕付出的代价是将魂体一分为二强行沉眠,把自认为最好的日子给了他。
他为什么还是不满足?
他有什么还不能满足的?他想要盛世,他想要国泰民安,他想要爱,天道都给了他。
他为什么还是不满意?他究竟想要什么?
巫妖到底在大预言术中看到了什么?
朕为天子,朕是天道的宠儿,气运所钟,朕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天道治理天下的工具?
朕是谁,朕要什么,朕该怎么做?
有一团火仿佛在萧偃胸口燃烧着,让他不能安宁,让他彻夜难安。
有人来请他下去亲巡考场,内阁大学士们都在下面候着了,他慢慢走着,心里却想着巫妖今日不知道在哪里,早晨出门的时候看到他一大早去了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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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妖站在海岛朔朔寒风中,看着广袤海面,不知道他的伴侣已经在心里发出了哲学的终极三问。他悬空慢慢走在海面上,海浪奔腾呼号着,却没有一丝浮沫飞溅到巫妖的身上。
很快他浮空而起,现出了他的魂体,怒吼着的海面结上了厚厚的冰面,漫天雪花中,寒光闪耀,晶莹灵魂宝石点缀的法袍在空中猎猎飘动,光华冠冕在头顶闪耀,金发与漫天的白骨锁链在虚空中飞扬。
虚空中,光华灿烂的眼眸张开,那是巫妖的永恒之眼,一只灿耀如日光,监测世间,一只皎洁如月光,检视幽魂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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