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放远上前去,在许禾耳边低语了一阵,末了道:“你且看着姓薛的怎么跳脚吧。”
许禾抱着账簿,听完眼角有笑,他觉得这人可是太坏了,步步为营套着别人。自己这趟倒是多此一举的来了,瞎操心。
倒是不出张放远所料,上午他们带着新货前来给商户供货,下午薛德就去请了城中的商户商议着也要给人供货。
“薛老板,我其实是很心许这桩生意,可而今城中已经有如此多处的铺子在卖这东西,您也晓得物以稀为贵,如今遍布大街,鄙人并不认为还能赚什么大钱。”
“谢薛老板邀了,刷牙竞争如今大了,我等还是固守本家生意为妙。”
薛德一连请了三四个往日有些生意来往的想要洽谈生意,却不曾想一个个的都不愿意加入。
他叹了口气,这刷牙子不似饭馆儿,便是遍布大街小巷也有生意做,这饼子就那么大,分吃的人多了,且不说到手的会变少,后来的甚至还分不到。
城里的这些老狐狸也都不是傻子任人忽悠。
“这朝好不易得到那头的出货价格,竟也是白打听了。”
薛德瞪了仆役一眼,并未因一点小坎坷就放弃:“如何白打听了!既然其余人不肯再加入,那不是还有已经加入了的商户?他们既然做起来这生意,总会再要货。”
他呼出一口气:“大不了咱们这铺子少挣些,低玲珑铺子的价格出手,我还不信他们会不眼热来我这头拿货。”
商人只图利,忠诚也不过随需而变罢了。
“去,把已经上货的商户请来。”
薛德算无遗策,以低价为引,倒是真把人请来了。
“薛老板把价格给的实惠,我们自也是好说。实话来说我也觉得玲珑铺子出货的价格有些高了,薛老板倒是颇诚心。”
薛德闻言笑眯眯道:“共襄盛举生意才做得长久嘛。”
“好说,好说,别的鄙人倒是不甚在意,只是薛老板只给出了刷牙子和牙粉的价格,不知新品的价格是怎么算的?”
薛德不明所以:“新品?”
商户见薛德此番神色,便觉得这一趟可能是要白跑了,却还是耐着性子道:“如今几条大街都是卖刷牙子的,若是没有新品如何同人争,刷牙子早不如先时那般好销了,能挣钱的还得是靠新品才行。”
也未曾把话说得极直白戳破薛德没有新品一事,商户起身:“薛老板若是未有打算出手新品,那在下便告辞了。”
薛德连忙挽人:“即便是没有新品,也可以低价从此处拿刷牙子牙粉啊。”
商户却摆摆手:“玲珑铺的一早就说了,若是要想在他们铺子拿新货那就必须也在他们铺子拿旧货,否则是不会提供新货的。”
他见薛家的仆役自信满满的找上门来,还以为这头也是有新货,结果真的是白跑一趟。
薛德看着拱手告辞而去的商户,一张脸憋得发灰,捏紧的拳头把桌子锤的梆梆作响。
“铺子就在对面,你也打听不清楚!”
仆役受了一通骂,前去打听的时候他便诧异玲珑铺的牙粉怎么出货价格那么高,还以为是别家拿的是贵的牙粉,哪里晓得竟然是有新货,也怪自己慌忙没有打听明白,他连忙又去盯梢。
上午玲珑铺子还没什么动静,一串爆竹响,附近百姓便都晓得玲珑铺子上新货了,纷纷前去看新鲜。
“这是咱们铺子新上的货,同先时的牙粉一样,也是洁净牙齿的效果,不过相较于先时蘸取牙粉容易脱落的现象,我们铺子此次上的新货是膏状,取用之时可以黏在刷牙子的毛上,再是不会脱落了。”
许禾挺着肚子未曾去跟着张放远宣传讲解新货,他坐在柜台前收钱,只瞧着人在取用牙膏给来客展示如何使,又一头盯看着衾横那头的情况。
“是一股草本香,嗅着比牙粉更好闻。”
来客看得稀奇,争相试牙膏,又嗅其芬芳。
“老板,这多少钱啊?”
“牙膏两百文一个。”
虽是上了新品,但是铺子里的生意也还是不如以往鼎盛的时候,缘是城中铺子多了,又都有卖这一款牙膏,自然是不如以前一家独大,现今能挣的钱也就是铺子周遭的民巷那些百姓了,像是城西城南一带的百姓自然不会大老远的来这头采买,就近就能买了。
不过凡事也非绝对,还是有人认老铺子,会大老远的来这边看。
许禾想着虽不在是独一家的稀罕,可做供货商所赚的钱却是比以前还多,如今不单是把对门的生意挤没了,他们还照样赚钱,看着衾横布庄的东家黑着脸站在门栏前,许禾心中生出一阵快活来。
就该是好好治治这些个不讲理抢生意的,开在别处岂非也是相安无事,非得开对门恶心人,以前卖猪下水的时候没能收拾住那抢生意的他心里憋了口气,时隔这么久,可算是出了恶气。
“老爷,城里开了这许多铺子,客流本就不如以往,咱们这条街上加着街口那一家已经有三家卖刷牙子的了,玲珑铺子和街口的都把刷牙子还有牙粉的价格降低了些,现下已和咱们铺子的实惠持平。他们主打着新货卖,咱们铺子没有,已是没有什么生意。”
“还用得着你说,我看不见不成!”
薛德颇不死心,几个月寻供货筹备既是废了心血又费了许多银钱,这朝库房里还有一堆存货,眼看着钱都还没赚热乎便烧起了冷灶,他如何甘心。
事已至此,既然供货走不通,那便只有再同玲珑铺死磕,他能出新货,凭什么自己不能出。
薛德把铺子里买回来的新货放到桌上:“把这新货送去药堂子,让他们瞧瞧是怎么做的,报了价格,我们也产。”
一次次碰壁后,薛德也是信心递减,这朝最后的出路他亲自前去自家提供牙粉的堂子去谈。
还好堂子的人看了牙膏道并不是什么稀缺珍品,槐柳桑枝入了姜汁和细辛,又有助白的贝粉,只需不断尝试研究一番便可成。
薛德放下心来,便由着堂子的人去研做,每日如坐针毡一般看着城里卖新品的铺子赚钱,还没来得及去催促,堂子来了消息说成品出来了。
等了小半个月,这朝好不易看着希望,薛德马不停蹄的就让人去筹备批量产出,一通忙活,竟发现城里做牙膏的原料几乎是被买断,尽数叫张放远买走囤货做出了大批牙膏给城中商户供货,这头要补货上来也得是明年春了。
别的小铺子零零散散的倒是也能凑点,可东家散买西家补缺,如此一来不好绕价,成本飙升。
要是等着大堂子补货上来实惠,可加上制作工期,新货上铺子恐怕得是明年三月了。
届时东西的新鲜劲儿早卖过气,他还赚个屁。然东拼西凑买原料,等一段日子的工期,差不多也就过年了,成本高自己又还有多少赚头?
薛德气得险些吐了血,原以为是道高一尺,没曾想人家魔高一丈。
他寻思着张放远是早就料到了有朝一日城里会有开门抢生意的,为此早早囤了足够多的货,又准备好了新品引人上钩,甚至还买断原料让想分利的商户推在后头。
有着这足够的时间,他早便赚的盆满钵满。
薛德想通透时悔之晚矣。
这朝是再折腾不动,想赶着风口赚这钱也是不能够了,原以为是一本万利,现在却闹成了舍本逐末。
最后他只好苦哈哈的把存货卖完,找些货郎出手,还是踏实做回老本行,只是和堂子木匠等一系供货说好了是长久生意拿了低价,现却突然不干了,口碑败了不说,又赔了些钱。
一时间成了天街的商户茶余饭后的笑话,当真是把老脸都给丢尽了,连带着布庄的生意也不如以往。
悔恨的是肠子发青,却又只能看着玲珑铺坐收银钱。
经此一事,城中看热闹观望的商户倒是对张放远刮目相看了,本是未曾放在眼里的小商户,不曾想还很有些成算,为此不少商户也抛出了橄榄枝。
今日请茶明日请酒,张放远倒也未曾打人脸面,一一应邀前去,倒也不是谈生意,只是一些商户聚在一道说谈,说说自己的一番所见所闻,像是哪城哪县里又出了什么新奇玩意儿,哪里买的琉璃翡翠更好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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