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令下去,三皇子新婚,理应多陪新妻,朕特许休假一月。”
“另,七皇子博学多才,纯孝至真,理应为朕分忧,即日起入户部观政理事。”
大太监心中一凛,“是!”
三皇子刚休完三日婚假,换上朝服进宫,却被人堵住,传了这道口谕。
当着众臣们的面,三皇子面上让自己没露出太过难看的脸色,转身进了后宫。
然而他以为自己镇定自若,落在朝臣眼里,却是戾气满身,锋芒毕露。
有朝臣看在眼中,摇头叹息,“到底还是太年轻。”
也太顺遂,没什么强有力的对手磨刀,以至于三皇子在政事上尚可,心性却略有不足。
有人在心中思量片刻,决定看一看那刚刚入户部的七皇子如何。
若七皇子做得比三皇子好,人选也未必不能换。
毕竟这二人一母同胞,利益人员共同,扶持谁上位都差不离。
应轻烛在宫中收到此消息,心知他那位父皇到底还是心中存了芥蒂。
明明是亲生父子,也是曾经寄予厚望的儿子,如今防备起来却也是轻而易举。
唇边勾起一抹轻嘲的弧度。
“计划继续。”
“是。”
杨柳居私下看不见的人撤了不少,只有明面上的老鸨等人还在,三皇子之前几次明察暗访都没找到证据,已经认定其中没多大问题,多半问题不是出在杨柳居,而是来杨柳居的人。
在他离开后,一少部分人又陆陆续续回了杨柳居,这里仍是据点,却作用大减。
应轻烛也许久没去,可他却不知,自己这偶然来一趟,却收到一份大礼。
他皱着眉看眼前几个年轻女子,对老鸨道:“红姨这是做什么?”
老鸨上前认真道:“主子如今也有这么大,连三皇子都成了婚,主子就算不考虑婚事,也该考虑一二子嗣问题。”
他们跟随应轻烛多年,看着他长大,如今到了下一辈的年龄,心中难免有些感慨。
可这感慨之余,她也对某些事颇为挂心。
应轻烛气压低沉,冷得连老鸨也不由瑟缩了一下。
“主子若是不喜欢这些,下次属下还能给您挑几个更好的,不知主子您喜欢什么类型?”老鸨将屋内的女子打发下去。
这些女子都是下面培养的人,安全可靠,不必担心消息泄露。
“不需要。”应轻烛直接拒绝。
“主子,您表示暂时没想法,却也到底该留个后,给属下们吃颗定心丸。”红姨苦口婆心道。
自古以来夺嫡之争都充满血腥,道路艰难,成功则已,可若是失败……
应轻烛明白她的意思,却是轻笑一声道:“若是我失败,难道还要将我都失败的事,加重在孩子身上?”
“红姨,你们跟随我,多数是因为我母亲和母家对你们有恩,可这恩还一代便也罢了,难道还要还生生世世代不成?”
老鸨顿住,热泪盈眶,
应轻烛只道:“我若赢了,你们自然能一步登天,收获回报,可若我输了,你们可就什么也没有,赔了夫人又折兵。”又何必重头再来。
一朝事一朝了。
应轻烛不希望其他人和自己一样,都背负前人留下来的“任务使命”,为此付出一生,甚至几代人的代价。
如今尚且能听见什么前朝血脉如何,前朝皇室尚有余孽等等话。
大楚离前朝已有两百余年,百姓都换了好几代,即便是前朝皇嗣,血脉也早已疏远,按理早该放下,却仍不太平。
血脉,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很多时候,不过是困在人身上的枷锁。
应轻烛这般离经叛道的言论若是穿出去,必定会被世人攻讦反对,所以他不说,只做。
“今后也不必再提此事。”应轻烛神色沉静。
“若我败了,你们便自行离去,忘了我母亲,忘了我,安心做回普通人。”
世人多为追名逐利所累,却不知……安乐多在寻常中。
红姨听完这话,心中不说没有触动那是不可能的,可她触动过后,却仍有个念头,“主子这般行事,可是为了应王世子?”
应轻烛眸光一凝。
红姨见多识广,从应轻烛的反应中,哪能看不出端倪。
她早该想到,自主子以“盈风”之名嫁与应王世子,却不愿意死遁脱离后,她便猜到了什么,如今也不过是确定罢了。
“主子为了应王世子无意于子嗣,那应王世子可会相同?”
“亦然。”应轻烛平静且坚定道。
“再有一问,主子言说失败后属下可自行离开,可您呢?您败了,去了,又让应王世子应当如何?”
应轻烛沉默。
他……没想过。
他想过自己或许失败,却没想过若是失败,郁止会如何。
是下意识认为他神通广大必定平安无事,还是认为他会放下自己安心度日?
前者尚且不定,至于后者……他的心下意识便告诉他,他不愿意,也从未如此想过。
他微微眯眼,厉芒乍现。
“我不会败!”
红姨心中松了口气,她是聪明人,如何感受不出主子对夺嫡谋位的抗拒,这个孩子她从小看到大,看着他知晓母亲身亡真相,看着他知晓自身安危之难,看着他背负着许多人的期望。
他的责任太重,背了十几年,早已经疲惫不堪。
可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应轻烛对他们仁善她自记在心中,可她不能看着这孩子失去斗志,便用应王世子激以激,效果显著。
红姨放松的同时又忍不住苦笑地想:原来在主子心里,这位应王世子,竟然已经比皇后遗命更重要了吗?
也对,少年慕艾,是该这般炽烈,如烈火燎原。
*
中秋节宴,皇帝要与臣同乐,在宫中重华殿举办宴庆,京城高官勋贵皆在其列。
郁止作为应王府唯一的代表,除非重病,否则不能缺席。
他代表应王府对皇帝的态度,虽然郁止从未想为应王遮掩什么,但他还是会进宫。
毕竟,他那学会了夜里偷香的夫人也在宫里。
自那回夜里学习后,这人便每每都在夜间辛勤,往来于皇宫与应王府之间,不仅与郁老师学史说今、座谈论道,还与郁同窗一起点灯勤学至半夜,才堪堪学完一本风月册。
进宫后,郁止跟随宫婢指引入座,百官勋贵也早已准备就绪。
郁止的位置比较靠前,视野也好,抬头看去,便见皇帝率领一众妃嫔子女进殿。
“臣等参见陛下!”
“众卿平身,今日朕与众卿同乐,无需多礼。”
众人感谢入座,郁止抬头,便见那人身穿青衣,缓步而来。
二人四目相对,眉梢眼角,皆是心动。
青裳广袖自桌前掠过,惹来鼻尖满是清雅药香。
群臣饮宴,自少不了歌舞助兴,有人看得津津有味,有人心不在焉。
皇帝视线在下面巡视一圈,目光落在那群儿子上,眸色深了深。
不经意一瞥,便瞧见了独自饮食的郁止。
“应王世子为何不带世子妃?”
被点到名,郁止不得不停下动作,起身回话:“回陛下,夫人身体不适,不便外出。”
“你成亲也有一段时日,世子妃却久病,如此于子嗣有碍,不如朕再为你赐一平妻?”
“回陛下,臣心悦夫人,欲效仿唐公。”
唐公,前朝一位有名的文士,与发妻情深,妻子难产而亡后,终身未续弦纳妾,以至于子嗣断绝。
郁止此言也是说他宁愿无子也不会另娶纳妾。
无论这话是真是假,皇帝听了心中高兴是事实,他大笑两声,“倒是朕做了回坏人,既然如此,朕也不便勉强。”
只是此话若是传入应王耳中,只怕这人在应王心中的地位也会下降。
不过,皇帝看这样的郁止顺眼,只要他在,这世子之位便一直都是郁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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