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姐妹站起来自觉地把翠香和小红梅挡在身后,对踏进牢房的狱卒媚笑道:“爷,我们来伺候你。”
翠香眼睛一热,努力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
男人都嫌她们下贱,说她们是无情的婊子。可是在她看来,她的这些姐妹们可比全天下的所有男人都有情有义。
狱卒对她们的自觉很满意,三下五除二脱掉裤子,猴急得就搂住了距离他最近的姑娘,扒掉裤子就要办事。
就在这时,监狱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似乎有很多人走来,说话声由远及近。
“谢少爷,您小心脚下。”
“还没到吗?”
“快了快了,就在前面。”
放风的狱卒脸色一变,压低声音急促叫了起来,“快出来,是局长!局长来了!”
不用同伴提醒,急色的狱卒已经从女人身上爬了起来,手忙脚乱的拎着裤子跑了出去。
几乎在同时,走廊尽头就出现了浩浩荡荡的一行人。
为首的是一个风光霁月的俊秀少年,他穿着月白色长袍,走路时衣衫翻飞,说不出的潇洒风流,越发映衬着落在他后面的穿着威严警服低头哈腰的男人显得脑满肠肥丑态百出。
小红梅睁着通红的泪眼,双眸流光溢彩,惊喜的叫出了声,“谢先生!我在这里!”
听到小红梅清脆的呼唤,少年加快了脚步,准确无误的向她们的方向走去,很快这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就在她们的囚室前停了下来。
翠香使劲揉了揉眼睛再睁开,反复了几次才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
他怎么会来?他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是来救她们的?
翠香连忙摇摇头,暗笑自己的天真,净想美事。她刚刚才让小红梅不要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怎么轮到自己就突然变天真了呢。
怎么可能会有男人昏了头专门去监狱来救她们这些素不相识的下、贱胚子?
小红梅急急问道:“谢先生,您是来救我们的吗?”
“是啊,我没想到你们竟然会被抓了进来,抱歉,是我来晚了。”少年皱着眉,不满道:“我明明交待的是让他们抓那个姓白的!”
钱长福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愤慨道:“都是一群不会办事的东西!等我回去好好紧紧他们的皮!”
两个狱卒惊吓地看着这一行人。
他们不认识这个少年,但是他们认识围在少年身边的几个大佬身份——赫然就是钱局长,王狱长,还有警局各处处长!
这些在他们面前趾高气扬的大佬们此时都谄媚围在比年纪他们小一轮少年身前,毕恭毕敬,点头哈腰,表情极尽谄媚之能事。
这个少年到底是什么人?
两人中以急色狱卒的表情更惊慌失措。
他没想到那些婊子竟然是上头有人护着的,要不然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动她们啊!
钱长福诚恳认完错后,不耐烦地对傻愣着的两个狱卒的吹胡子瞪眼,“一点眼色都没有!还不快打开门,把这些姑娘们放出来?”
两个狱卒这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的拉开了牢门。
乐景眯了眯眼睛,“为什么没有锁门?”
两个狱卒身体不约而同一僵。刚刚太匆忙,他们忘记了锁门,也没来得及锁门。
乐景的疑问在看到牢房里衣衫不整的姑娘时已经有了答案。
乐景皮笑肉不笑,“钱局长,原来贵局的监狱就是这样关押犯人的啊,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钱长福大汗淋漓仿佛刚水洗过似的,他恶狠狠的瞪了那两个蠢货一眼,恨不能活剐了他们。
他摆出羞忏的表情,痛心疾首道:“我也没想到我们的监狱里竟然出现了这样两个败类。”
接着他对王狱长疾言厉色道:“老王,这是你的手下,你要好好处理这件事,一定要给谢少爷一个交代!”
王狱长也恼怒地瞪着这两个管不住下半身的蠢货,摆摆手命令道,“来人,把他们两个人关进大牢!”
放风的那个狱卒惊恐地指着同伴:“我什么都没做!都是他做的,和我没关系!”
急色狱卒满头大汗,“不,不,属下冤枉,是她们勾引我的!属下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还请大人明鉴!”
翠香从恍惚中回过神就听到这句话,她几乎想放声大笑起来。是啊,她们是人尽可夫婊子,当然是她们勾引了他们。
乐景嫌恶的皱起了眉头,“堵住他们的嘴。”
于是在翠香惊愕的目光里,就见那两个倒打一耙的狱卒被堵住嘴,在少年的轻描淡写的命令下被人像拖死狗那样关进一间无人的牢房里。
他们曾经仗着身份对她们为所欲为,直到身份更高的人到来,就像之前他们轻易决定她们命运那样,此时少年也是如此轻易得让他们一无所有。
本应该不会来的谢先生摸了摸小红梅的头,笑容温软,对她们这些无家可归人尽可夫的荡妇说:“已经没事了,我来接你们回家。”
翠香慢慢蹲下来,捂着脸嚎啕大哭。
她哭的那样欢喜,就好像迷路很久终于找到回家路的小女孩。
第100章 民国之大导演(13)
乐景坐在窗前,沉默注视着躺在床上的女人。
她今年不过二十岁出头,可是外表看起来宛如四十多岁的妇人:脸颊蜡黄,颧骨凸起,薄薄一层枯皮松松垮垮的挂在脸上,就好像一枚风干的果实。
想起刚刚医生给他说的话,乐景难得有点语塞,不知道要如何说出口。
翠香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黑暗无光,她孤身一人在泥泞的沼泽地里跋涉,苍蝇嗡嗡叫着跟着她,蛆虫啃食着她的肉丝,慢慢的她浑身的血肉褪去露出雪白的骨。
可是她依旧在执着的漫无目的走着。
她要去哪里?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必须一刻不停的走,否则她只是一具等死的骷髅。
她真的走了好长好长时间啊。可是哪里都是那样黑,哪里都净是苍蝇和蛆虫,她走了那么久,只是变得越来越脏,越来越疲惫。
然后她停下来了,她在心里想,爱咋地咋地,老娘累了,不要走了,就在这里死吧。
然而,有人却在此时在岸边对她伸出了手,对她说:“我带你回家。”
于是滚烫的太阳跃出了地平线,金色潮水在少年身后汹涌澎湃。翠香站在黑夜里,痴痴望着沐浴在光与热中的少年,如果她握住了少年的手,是不是就能像他那样干净的活着?
翠香睁开了眼,恍惚了几秒,对上了梦中人明亮的双眸,和梦不同的是,少年此时注视她的眼神如此忧伤。
一种奇异的直觉笼罩了翠香,她甚至不怎么吃惊地问乐景,“我是不是要死了。”
乐景无法欺骗这个女人——她这一生见过太多属于男人的谎言,乐景不能,也不想再用一些假话糊弄她。
“你的病……现在还没有可以治疗的药物。”乐景有点艰涩地开口说道。
在这个青霉素还没诞生的时代,翠香的病无药可医,只能等死。
从医生和小红梅她们的转述中,乐景知道了翠香的身体曾经遭受了多么可怕的对待。
因为感染了梅毒,她下体开始长暗红色的疮,动都不能动,更别提接客了。所以老鸨就一次又一次地用火钳烫掉红疮,逼着她去接客。
可是疮还是越长越多,在火钳的折磨下,翠香的下面几乎成为了一团烂肉,已经不能接客了。
所以在一天清晨,老鸨就把发烧烧的人事不省的翠香钉进了棺材里。
在沉闷的钉钉声里,翠香醒了过来,虚弱地喊着:“妈,我还没死,我还没死,不要把我放进棺材里。”
回答她的是老鸨毫不迟疑的钉钉声。
若不是小红梅冲出来说乐景愿意替翠香赎身,那么翠香很快就要被抬出去活埋了。
可是命运从来不曾宽待过她。
不管过程如何,她终究还是要死的。
听到乐景的话,翠香闭上了眼睛,如释负重地长出一口气,嘴角露出模糊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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