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此刻,“奶奶”房间中就一刻不停的响着轻微脚步声,但因为他将门反锁了,只会作恶却格外愚笨的魑鬼没办法走出房门,就只好在屋中不断徘徊。
隔壁的低声痛呼他自然也听见了。
但江偏以没管。
出于对林则微弱的好感,他更希望这个生活在蜜罐里的大学生,能早日离开江田村,这里恶劣的环境不是他能忍受得了的。
青年躺在硬板床上,闭着眼睛继续休息。他听到林则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似乎是去了院子里,没一会儿,压水井边传来了一点清脆的水声,他又踩着拖鞋往回走。
江偏以眉头微皱,因为林则已经到他的房门口了,却依旧没停下。
“咔嗒。”
男人房间的门被推开,一个温热的、带着清淡皂角味的少年身躯,拱了上来。
江偏以唰的睁开了漆黑的双眸。
他刚想把林则叫醒,却发现林则沾床就倒,又已经睡过去了。
后者似乎是睡惯了柔软的席梦思,在农村的硬板床上睡得很不舒服,湿漉漉的手一把抱住了江偏以的腰,毛茸茸的脑袋往他腰背部蹭了蹭,活像只被抛弃的、很没有安全感的小奶狗,终于嗅到了主人的味道,安心下来了一般。
“喂。”
林则睡得很香,完全没有反应:“……zzzz。”
江偏以叹了口气,手都快触及林则锁着他腰的胳膊了,林则却忽然动了动。
说了句梦话,“……妈,抱枕好硬。”
少年的额头隔着薄薄的衣料贴在江偏以背上,江偏以甚至能感觉到,他开口说梦话时喷出的温热呼吸。
江偏以愣了会儿。
不知是不是这声充满依赖感的“妈”,勾起了他小时候的回忆,江偏以终究收回了手,默认让林则睡在他床上。
两人一夜好梦。
第二天清晨,余白睡醒时,下意识的往旁边摸了摸。
已经没人了,甚至连余温都没有。
江偏以应该早就起床了。
余白有点郁闷,因为昨晚演的戏太短了,他都没尽兴,还想着今天早上起来还能演一出“我怎么会睡在这里?”、“我不清白了!”的戏码呢。
少年坐起来,放空了会儿睡迷糊的脑子,才算稍微清醒了点。
“江偏以呢?”
系统回答,“应该是去镇上了吧。”
行。
不愧是行走在善恶边缘的事业型对象。
余白摸回自己的房间,刚戴上眼镜准备洗漱时,安思博和蒋华拎着背包走了过来。
“我们一会儿去镇上买点吃的吧?”
他们租的房子并不提供食物,一日三餐都要自己买,或者付伙食费。安思博就想早上去镇上采购一点吃的,下午可以在村子里找一个比较好的景,开始画画。
余白自然没有异议。
他们沿着昨天的小路出村时,发现了一件挺怪的事。
这村子看上去凋敝贫穷,但祠堂和土地庙却修建的很好。
尤其是土地庙,长宽高都是一米多,面朝行人的这一面,中间是内嵌的一个空洞,里面放着一个青石雕刻的老人。
庙的主体是青石砖搭建起来的,砖石和砖石之间严丝合缝,没有什么泥土和杂草。用料看起来也挺新,应该是村民经常翻新的缘故。
“思博……我有点害怕……”
蒋华有点害怕的挽住了安思博的胳膊,安思博跟余白一起看了过去。
说实话,这土地庙确实有点阴森。
它位置正处于一颗巨大的桑树下,遮天蔽日的茂盛枝叶完全遮住了阳光,凹陷处里的青石老者只能隐隐约约看出大概的形状,再加上它脚下的一层厚厚的纸灰,确实有一种诡异的不适感。
但安思博才不会在女朋友面前露怯,失了面子。
他推了推蒋华的肩膀,让她快走,“没事的,就是一个土地庙而已,都是村民搞得封建迷信活动,我们都是社会主义新青年,怎么能相信这个。”
他们一边说一边走,话音不知怎么,竟传到对面一个拎着竹篮要去拜土地的农妇耳中。
那妇人横眉冷对,有些粗糙黝黑的脸上满是敌意。
“我劝你们还是给土地爷爷上柱香赔罪,不然碰见了什么脏东西,可别赖我们江田村风水不好!”
蒋华有点发毛,但她本质还是不信这些的。
“我们又没说错,这就是封建迷信活动!”
妇人冷笑了两声,也不理他们了,径直去土地庙前的青石板上跪下,开始烧香烧纸。
余白看了眼手机,催促着两人快走,再晚要赶不上公交车了。
他们昨天来的时候打听过,这里的公交车一个小时一班呢,要是错过了,就得再等一个小时!
安思博和蒋华也不愿意等,三人加快脚步,终于在发车前上了车。
一路摇摇晃晃,等抵达镇上时,已经是上午九点了。
江偏以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色长袖衫,坐在饭店二楼的窗户边。
他一只手撑着下颌,另一只手搭在桌上,食指和中指不断敲击着油腻腻的桌面,准备盯下一个目标的日常行动路线——
二十年前收了钱财给他母亲做B超的医生,因为作恶太多,已经被魑鬼占据了身躯。
正等着,饭店楼梯口,两个跟江偏以差不多大的黄毛勾肩搭背的走过来,“江哥,老大说让你去一趟,陈狗子那傻逼又来找事。”
江偏以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耐。
说实话,他并不想跟这些混混有什么瓜葛,但他需要避开警察解决游荡在镇上的魑鬼。伪装成混混,只是为了能有合理的理由,长时间游荡在镇子上寻找机会罢了。
“我现在有事。”
江偏以找了个借口推拒过去。
那两人也没有多想,“好吧,那我们就回去告诉老大了。”
江偏以注意到其中一个黄毛,眼睛总是不自觉的透过窗户往下撇,他等两人走后,侧过头斜睨过去。
那是昨晚滚到他床上的大学生,似乎是叫林则?
他正跟两个同伴,在一个简陋的面摊子上吃面。黑框眼镜总是被糊上热气,白雾蒙蒙的,林则好像已经很习惯了,摘下眼镜擦拭,露出那一双黑葡萄似的水润眼睛。
“林则,我忘带钱了,一会儿你付一下吧。”安思博随口道。
少年夹起煎蛋咬了一口,“好。”
吃完了早饭,他们又在附近逛了逛,买了一堆吃食和生活用品,当然,安思博没带钱,余白也不可能让蒋华付,所以全都自己付了。
少年面上一副人傻钱多的样子,实则小算盘打的飞起。
“统儿,你不是说江偏以就在附近吗?我现在要掏钱了,这个角度在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系统:“在的,而且这个角度他正好可以看到你的侧脸哦!”
余白:好耶!老子侧脸绝美子!
少年似乎并不将觉得自己在被占便宜,小镇上的消费不高,这些东西加起来也不过几百块,这对于林则平时的零花钱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安思博是他最好的朋友,连暑假都愿意叫他这个闷葫芦出来玩,林则当然不会因为这几百块钱跟他产生芥蒂。
那掏钱的动作十分自然洒脱。
安思博拿林则买的东西,跑去讨女朋友欢心的动作也一样心安理得。
“啧。”
江偏以坐在两百多米外的窗边,却将三人尽收眼底,他发出一声似嘲弄的笑,“蠢货。”
大抵这天下的好人,总是看不穿坏人拙劣的戏码。
九点多钟,饭店里空空荡荡的,没什么客人,只有后厨干杂活的员工正在忙碌。有些发福的饭店老板认识江偏以,他知道这位“江哥”是镇上地头蛇赵权的兄弟。
饭店老板就是个做小本生意的,哪敢得罪这尊大佛!
“李哥……”
一个店员走到李老板的身后,面露难色,“这……十点多就开始有客人来了,要不你去问问?”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