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女子忽然从怀中抽出了一把匕首,躬身双手递了出去。
“……这是?”
原明咽了咽唾沫,紧张道,“这是西漠订亲的习俗,只要夫方现场亲手杀掉狩猎打到的猎物,将兽皮赠予女子,便算订亲成功。”
纪筝的小鹿还在明辞越的马上,它就是那西漠公主需要的订亲礼。
他等着明辞越开口回绝,却见他突然俯身向公主招了招手。
一人马上,一人马下,远远望去头都快要碰在一起,影子重叠,暧昧极了。
黎扬也渐露出了满意笑容。
明辞越这是要干什么,纪筝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却见他忽地伸手去女子的颈间。
黎扬脸色瞬变,猛地扬手想拉女子回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明辞越的手速飞快,一把拽下了女子颈间的一条吊坠。
黎扬没绷住情绪,直接出声骂了句什么。
原明讶然之际缓缓出声道:“……殿下抢下了锁着羊圈的钥匙。”
下一刻明辞越策着马,扬起了前蹄,直接从女子的双手之中将匕首踹翻到地,连带着些许惯性险些将她绊倒。
一个小小的引火索,全场大燕人与西漠人情绪激昂起来,吵闹作一片。
“为何只能效忠于大燕国君,你明明血统高贵,贵为亲王!”
黎扬突然改说大燕官话,毫不避讳,话锋直冲纪筝,扬声道,“贵为亲王为何要当成了一个近卫,被折断翅膀,戴上枷锁,西漠绝不会随意这样对待自己的王爷。究竟是谁害的你这样。”
“辛尔烈,你变得太多了,初见我都要认不出了。”
“或许,现在的你已经不如我了。”
纪筝听着听着,知道了,谁给黎扬的自信,是他,是他一次次的在旁人前有意无意对明辞越的折辱让黎扬误会了什么,可惜他了解剧情,更了解明辞越,知道这人叛逃是不可能叛逃的。
纪筝缓缓皱起了眉,不如将错就错利用这次机会……
明辞越丝毫没有被激怒,行礼道:“狼主误会,我一介平民,并非皇族血统。”
“皇叔不必妄自菲薄。”声音突然从高位上遥遥传来,少年人特有的清沥被刻意伪装起来,听起来冷淡而疏离,高高在上,不容亵渎。
“皇叔今日为朕策马逐鹿,拔得头筹,胜过西漠烈马,扬我大燕威风,朕……”兽袍玄甲下的小天子身量瘦而不弱,此刻双手搭在扶手上,懒散地支着头,睥睨四下,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那笑容,杏眼微眯,朱唇贝齿,又漂亮,又可怕。
西漠人的目光满被吸引过去,甚至还有胆大之人不怀好意地挑了眉,而在场大燕人全都一阵战栗,噤若寒蝉,担心任性顽劣的少年天子又动了什么鬼心思。
“朕就赐皇叔一顶白玉冠如何?”尾音轻扬,带点笑意,听上去却又诚恳极了。
白玉冠,白玉冠,王上加白即为皇。
全场一片沉寂,继而哗然声四起。这句话的讥讽之意实在太过露骨了,天子这是在暗示璟王他的反心昭然若揭,已经引起圣上疑心,劝他小心行事。
可外有敌国邀约,内有天子施压,若他们为璟王,恐怕真是要一怒之下,揭竿而反!
西漠人一片喧闹,听不出这话有几分认真,只觉大燕国君要加码争人了。
以皇位作砝码?黎扬警惕地眯起了眼。
明辞越跪身下首,抬头长久地凝视了天子一眼,时间太长,长到都让人怀疑这一眼能够直透心底。顷刻后,他的表情恢复淡然,一言不发,只双手呈上鹿和吊坠,以行动表达了他的决定。
大燕人各个面面相觑,实在诧异极了,从前只知璟王为人君子,温润隐忍,却没想到他连这般明晃晃的挑衅警告都能吞得下。
纪筝更是心中诧异。
穿帮了……?
给明辞越施压好像失败了,他蓦地烦躁起来,又去环视底下,每个人对自己都是面露惧色,不敢直视,这说明他的演技还是在线的。
他要的才不是明辞越的臣服,明辞越的贡品,明辞越的忠心!
纪筝忽地发现了一个问题,不知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皇叔已经不再怕他了。
他在明辞越的眼神中读出了谦恭,读出了坦然,就是读不出惊讶,读不出害怕。
敬还是有对皇帝的敬意,就是……不害怕了。
难道他不相信自己一气之下真会送他一大顶白帽子?
没有了怕意,威胁挑衅都失了效,他不知道明辞越到底还会不会选择走向皇位。
自己未来的剧情,仿佛随之一点点地陷入了一片未知的泥潭里。
纪筝咽了咽唾沫,危机感一点一点在心中苏醒,明明身处大氅之中,却在这猎猎寒风之中全身体温一点点凉了下去。
他不耐烦地借口乏了要退场,众人连忙簇拥侍奉着他要离去,连带着跪在地上的明辞越也起了身要追上来。
黎婴突然发了笑,清朗的笑声在这种场合违和突兀极了。
“在笑什么?”纪筝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只见黎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继而转头发问道,“璟王殿下为何这个年岁仍未娶亲?”
这种问题又私密又唐突,却又瞬时吸引了在场全部人的注意力。
连带着纪筝也回头,目光穿越重重人群。
谁料这一眼,直接冲上了明辞越的目光,那目光仿佛已经在原地等候他许久,像是一个诱捕他的网罗陷阱。
眼神交接之际,纪筝的心情更为消沉,被戳穿了一般地飞速低下了头,片刻后,只听明辞越淡然道,“不定边疆,无以成亲。”
不定边疆,无以成亲。
纪筝小声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黎婴微微一笑,不甚在意这种回答,只是推了一下身旁女子,明目张胆地调笑暗示道:“今夜红帐,恭候殿下。”
*
入夜时分,纪筝怀中捂着汤婆,好似在思考着什么,拖着缓慢的步伐绕着营地遛鹿,最后才龟速移动回自己的国君主帐。
明辞越自发地照例佩剑守护,不打扰天子,亦步亦趋,脚步无声地跟在他的身后,不远也不近,刚好一臂便能把人拉回怀的距离。
纪筝入了帐,小鹿咬着他的袍角跟了进去,明辞越刚要一同进去,却突然被帐门甩了一脸。
“圣上?”明辞越有些讶然。未得天子的命令,他不会擅闯,也不会离开,只得静默地立在萧瑟寒风之中。
片刻之后,一条缝的光线缓缓落在了他身上,明辞越连忙抬起了头。
可这一次,连带着小鹿也被撵在屁股后面赶了出来。
“夜深了,皇叔请回帐吧。”纪筝像是怕寒极了,只肯从缝隙中露出一个头,“堂堂大燕亲王怎么会连自己独属营帐都没有,说出去又让西漠人认为朕欺侮人了。”
“可臣是身为禁军侍卫自应当……”
纪筝打断他,“让璟王当侍卫,是朕做错了,回城后你可以自行回府去住,朕会赐你一座新宅,俸禄加倍,也会替皇叔留心亲事。”
“这鹿一直跟着朕,烦得很,璟王最后帮朕一件事,把它解决了吧。”
明辞越下意识地抬头要去注视天子的眸子,却发现此时逆光一片阴影,什么也看不清读不懂,“臣不要新宅,也不要俸禄。”
“嗯。”纪筝不甚在意地含糊应道,“想站这就站吧,朕不会再强求璟王做什么,亲王帐子就在旁侧,或者……”他往远处灯火极亮处望了一眼,轻声,“西漠人的红帐和公主还等着皇叔,亲上加亲是件喜事。”
他说完不等明辞越回复,直接合了帐门。
之前他曾以为将明辞越留在身边可以看管他,折辱他,激起他的逆反之心,没曾想他会这般逆来顺受,性子越来越软,失了距离,失了畏惧,甚至还习惯起自己侍卫的身份。
他忽然轻缩了下脖子,莫名的愧疚之情油然而生……希望这次做的会是对的。
纪筝紧紧望着门前的帘帐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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