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归我了(51)

　　所有存款加上离家时邱母给的只有九十块钱，主要是手表没卖出去，他买的时候花了一百五十块呢。可是周远戴上手表也很好看，他不想卖了。

　　还是很穷，邱白叹了口气。眼珠转了转，他又掏出一个荷包，是周远给他的钱，卖收音机的四百块钱都在这里了。他从里面数出六十块钱，然后揣着这一百五十块，又抱着几本书去了知青宿舍。

　　农忙过后，大队长领着村里的几个人把知青宿舍盖了起来，毕竟知青们住在村民家里，口粮上的事情总是扯不清楚，容易闹矛盾。

　　邱白是个例外，他拿着二斤红糖去找了大队长，大队长家的小儿媳妇刚生完孩子，正缺这东西补身体，于是他只说了几句话就让大队长同意他留在周远家了。

　　这会儿是冬天，知青们都在屋子里待着，邱白在门口便听见孙倩的读书声，“钢是在烈火和急剧冷却里锻炼出来的，所以才能坚硬和什么也不怕，我们的一代也是在这样的斗争中和可怕的考研中锻炼出来的，因此学会了不在生活面前屈服。”

　　邱白笑了下，敲了敲门。

　　读书声戛然而止，吕南推开门，看见是邱白，笑着说：“怎么过来了，快进屋！”

　　屋里几个知青都围坐在一起，坐在最中间的孙倩手里正拿着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吴莉说：“邱白，好长时间没看见你了。”

　　“是啊，自从入了冬，就没看见你出过门，倒真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姑娘了！”吕南笑嘻嘻地调侃。

　　“你说什么呢！”吴莉瞪了他一眼，又看向邱白，“他嘴上没个把门的，你别在意。”

　　邱白看二人神色亲昵，好奇地问：“你们俩这是……”

　　吴莉闻言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吕南挠了挠头也不说话。还是孙倩看不过去，打趣道：“他俩刚确定了恋爱关系，还在害羞呢！”

　　“哇哦——”邱白惊讶地拉长了声音，“恭喜恭喜呀！”

　　吕南憋不住笑，嘴角越咧越大，他很喜欢吴莉，明里暗里追求好久，她才终于答应和他处对象。

　　“行了，别笑了，傻了吧唧的！”吴莉看不下去他那傻样，拍了一下他脑门，让他收敛点。

　　邱白说：“看你们这么高兴，我就再告诉你们一个喜讯，让大家开心一下。”

　　“什么喜讯？”

　　邱白把书放到桌子上，卖了个关子，“你们猜猜，和书有关。”

　　“买书不要票了？”

　　邱白摇头，“不对。”

　　吴莉说：“那你是要把这些书白送我们？”

　　邱白愣了一下，“你说的也算一个吧，不过还有更大的。”

　　孙倩把这几本书拿过去挨个看，《语文》《地理》《数理化复习丛书》。

　　“你还留着这些书呢，没用了，难不成还能恢复高考？”

　　她说着抬头看向邱白，却见邱白并没有反驳她的话，只是含笑看她，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不会真的…”孙倩捂住嘴巴，一想到那个可能性就激动地泛起泪花。

　　其余人也都猛地盯着邱白，不可置信又无比期待地希望他能给出答案。

　　邱白在众人紧张又期盼的目光中缓缓点头，“是真的，我过年回家的时候得到的消息，大概在十月份的时候就会宣布了。你们要是相信我的话，现在就可以开始复习了。”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两个女知青尤其激动，抱在一起哭。吕南和刘伟则是高兴地咧着嘴笑，眼睛里亮晶晶的。空气中都跳跃着欢喜的因子。

　　邱白也被这种气氛感染，心绪有些不平，深呼吸了几下。待众人心情平复下来，才调侃着说：“你们可不要告诉别人，不然我可要遭殃了。”

　　吴莉抹着眼泪，吸了吸鼻子，“你放心，我们不会说的，真是太感谢你了，邱白。”

　　“是啊，太谢谢你了。我下乡三年了，一开始以为自己是为了响应领袖同志的号召，到农村来做建设的，可到了这里，才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农活做得都不如村子里的小孩儿。我读了十几年的书，本以为就要烂在这没有尽头的黄土地里了，没想到还能看到未来的希望。”

　　孙倩眼眶通红地说出这样一段话，她很激动，也很兴奋，嘴唇都在颤抖。

　　吴莉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两个男知青也深有同感地点头附和孙倩的话，他们都是高中毕业了才下乡的，来的时候满怀一腔热情和抱负，结果都在这日复一日繁重的劳动里消耗殆尽。

　　书本上的东西在这里毫无用处，可那些读书时代的青春岁月却在昏黄苦痛的日子里熠熠生辉。

　　他们这些人，从来没有放弃过对知识的渴求，只要闲下来，必定会拿着书一遍一遍地翻看。那些心中的疲惫，都在铿锵有力的文字下，一点点得到抚平和慰藉。

　　邱白看着这些年轻人，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充满了力量。

　　他笑了笑，放在兜里的手无意识捻着，摸到那些钱时，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事。

　　他对吕南说：“吕南，我记得你有一张……”

　　余光扫到吕南身边的吴莉，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一半。

　　“什么？说啊。”吕南追问。

　　“没什么。”

　　吴莉指了指自己，“是因为我吗？到底什么事你说啊，大家相处这么久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邱白揉揉额角，“我…我想说，我记得吕南之前有一张自行车票，他也一直没用，如果不用的话能不能卖给我。可我又想着，你俩刚处对象肯定要买车，所以就憋了回去。”

　　“啊，你说这个啊。”吕南有点犹豫，“我最近刚攒够钱，是打算买自行车的。”

　　“没关系，那我再去找别人买。”

　　“我有。”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刘伟开了口，引得邱白惊讶地看过去。

　　刘伟憨憨地笑，“是我过年回家的时候弟弟给我的。”

　　提到弟弟，刘伟神色难得出现一丝骄傲，“我弟弟在机械厂上班，年底评了优秀工人，组织上奖励他一张自行车票，我家里有一辆，他就把这张票给我了。”

　　邱白说：“你弟弟真厉害，那你不用吗？”

　　刘伟摇头，“我本来打算攒够了钱买的，但还差得远呢。这不你说会高考吗，我争取努力考回去，到时候就用不上自行车了。”

　　邱白喜笑颜开，“那正好，你卖给我，我给你三十块，不让你吃亏。”

　　“这么多？”刘伟赶紧摆手，“哪里要这么多钱，给我二十就行了。”

　　“嗐，你拿着吧，我去外面买还不一定买得到呢，你帮了我大忙。”邱白把钱塞进了刘伟手里。

　　刘伟不知道怎么拒绝，讷讷地张了张嘴，只好去柜子里拿自行车票。

　　“我买自行车是为了谈对象，你买自行车干什么？等到开了春，去县城就可以坐刘大爷的牛车了。”吕南大大咧咧地问。

　　吴莉红着脸掐了吕南胳膊一下。

　　吕南浑然不在意，揶揄地猜测：“该不会你也谈对象了吧。”

　　邱白挑了挑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说：“我跟周远总是要出门，有个自行车方便一点。”

　　几人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还笑着说：“你和周远关系还真好，周远那个人，我看着都害怕。”

　　只有敏感细腻的孙倩似乎察觉到什么，微微眯了眯眼睛，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刘伟把自行车票拿给邱白，邱白高兴地翻来覆去看了好一会儿，拍拍刘伟的肩膀，“谢了！”

　　他跟几人告别，指着桌上的几本书，“我就先走了，这些书留给你们看，我那还有，有需要的找我拿。”

　　知青们忙不迭地点头，说着感谢的话。

　　邱白走出知青宿舍，外面飘起了小雪，地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白。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两间矮小逼仄却散发着温暖气息的草房，屋内的知青们又围坐在一起读书，孙倩柔软却坚定的嗓音伴着扑簌簌的细雪落在这一方天地，“……人的一生可能燃烧也可能腐朽，我不能腐朽，我愿意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