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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长久的沉默中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拍了拍宗应的肩，打断了他处于混乱中的自言自语，手掌下是不住微颤的身躯：“宗应，太迟了。”
不管是奚意还是奚为，亦或是宗曦，都来得太迟了。
如果外祖母没有早逝，他和奚家的关系可以在少年时候一直维持下去，也许他可以从中获得友情的力量。
亦或者，他能有个健康的身体，在他和宗应那三年的婚姻里，早点拥有宗曦，也可以将他从无望的绝境中拉出来。
但真的就是太迟了。
宗应被烫烂的心脏急速地往下坠，他闭了闭眼，嘴唇颤抖着动了动：“那就贪心一点。”
顾之瑾看着宗应，手掌搁在对方的肩膀上停了几秒：“什么？”
“我说，你可以贪心一点！”
宗应不知道从哪里找回了勇气，抬手握住顾之瑾搭在他肩上的手臂顺势一拉，把人笼进了怀里：“就像你说的，上辈子你什么都没有，既然什么都没有，那这辈子就该都补给你！亲情、友情、爱情，欠你的都他妈应该补给你！为什么要舍弃爱情！不需要舍弃！这是你应得的！”
宗应的动作太突然，顾之瑾反应不及时，被对方的双臂箍住的同时，鼻子撞在了他硬邦邦的肩膀上，有些发酸。
他从来不知道宗应的拥抱还能这么笨拙，和印象中强势的，蛮横的肢体接触完全不一样。
两人之间原本被刻意划开的分界线，因为此刻他没有立刻挣脱宗应笨拙到鲁莽的拥抱而变得模糊不清。
顾之瑾刚想开口说话，就发现环着自己的双臂又收紧了一圈，似要阻止他开口。
他被这种近似于孩子气的举动逗得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顾之瑾父母死得早，只有一个妹妹，叫顾之瑜，兄妹相依相伴，感情很好。他有本藏起来的日记，上面记录了他14岁起，从捡矿泉水瓶子收旧报纸废品到后来兼职打工实习，每一笔收入都记得清清楚楚，每一分钱都能看出顾之瑾一路养大年幼的妹妹都多艰难。
顾之瑾为了顾之瑜付出了很多，顾之瑜也很崇拜自己的哥哥，顾之瑾受伤昏迷那么久，他妹妹一刻也没有放弃过他。
宗应，我很羡慕他们。
我之前运气不太好，没能遇到一个好姐姐，但我答应了顾之瑜，会做好她的哥哥。她现在很依赖我，这种关系让我感觉很新奇，也很享受。”
宗应的头埋在顾之瑾的颈窝里，『恩』了一下，声音闷闷的，“但顾之瑜只是妹妹，不是童养媳，你照顾她和你我之间的事，不存在冲突。”
“我怕我做的不好，让顾之瑜失望。”
顾之瑾根据他翻看日记时的内容，分析出原来的顾之瑾的性格。
“顾之瑾是一个A级的性格虽然有些冲动，但同时也很乐观，很聪明，有责任心。他没有因为父母的不幸自怨自艾，也没有因为要过早的承担养育妹妹的职责而抱怨，生活的磨砺没有让他产生任何负面的情绪，他内心很强大，且以自身为傲。
宗应，你也是应该比我更能理解同类，你觉得这样一个自我强大的会接受另一个比他更强势的甚至和他谈恋爱吗？”
宗应没有回答，但他心里有了答案。
他发现，不管是杭景还是顾之瑾，都把自己活成了一把刀，一把锋利又温柔的刀。
杭景把温柔留给他，锋利的刀口对准了自己。
而顾之瑾现在要把温柔给别人了，锋利的刀口对准了他。
“你就是因为这个……因为顾之瑾是个我也是所以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
宗应五脏六腑给顾之瑾这把刀搅得生疼，连说话都疼得发抖，“你为了让顾之瑜满意，为了做好顾之瑾，才会一再地否定我，拒绝我，无论我做什么也没有用？”
他宁可顾之瑾是因为恨他，怨他，甚至单纯就是不爱他了，也不能接受只是因为两人现在都是就没有了未来。
“是，没错，顾之瑾是个顾之瑜崇拜她的哥哥，可那又怎么样？你就是你啊，你现在才是这幅身体的主人！你和alpha谈恋爱有什么丢人的？难不成你还要为了符合alpha的身份，去找个omega谈恋爱？”
虽然情绪翻涌得厉害，宗应还记着宗曦就在旁边的卧室睡觉，下意识地压低了嗓音。
顾之瑾却因为近在耳边的低沉话语和伴随的气息，感觉半边脸都是酥麻的。
他一时岔了神，没有及时给出回答。
而宗应却将顾之瑾此时的沉默当作了默认。
那一瞬间，他陷入了泥潭。
愤怒、委屈、不甘、暴戾，所有负面的情绪从泥潭里张牙舞爪地伸出触手，将宗应牢牢缠住，一个劲儿地往深处拉扯而去。
眼看着就要将他掩埋。
宗应睁着眼，昏暗的茶水间还有烟草味没有散去，他明明把人紧搂在怀里，却又仿佛在烟雾中看到了顾之瑾站在远处。
他身边还站着别人，看不清楚样貌，但肯定不是自己。
宗应看到于虚空中的顾之瑾牵起身边人的手，低下头似乎在和他说话，后来，更是俯下身他猛地闭上了眼睛。
本能地将怀里温热的身躯搂得更紧，信息素因为情绪的崩溃开始控制不住地往外溢散。
“不可以，小瑾，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和别人在一起，无论是谁，我会控制不住杀了他！”
顾之瑾觉察到宗应的信息素，熟悉的雨后青竹里翻涌着无数的情绪，恼怒和狂躁交织其中。
庆幸顾之瑾现在是同为S级的如果仍旧是omega的身体，根本抵挡不住宗应此刻的信息素。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被这股狂怒的信息素冲击得一阵心悸。
“小瑾，你是我的，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宗应的声音很轻，带着明显的哀求，仔细听，还透着几分委屈。
“我没有考虑过事实上，我什么人都不考虑。”
顾之瑾面对雨后青竹的压迫，竟没有感觉到烦躁，AA之间信息素的天然排斥对冲在他这里似乎不起作用。
“宗应，我说了，我不能在占有了这份身躯之后，再将顾之瑾作为alpha的尊严踩在脚下，但我也没有心力再去发展一段新的感情，我做不到。”
顾之瑾下巴抵在宗应的肩头，解释道，“所以，我才将爱情舍弃了。”
宗应在听清顾之瑾的话后，渐渐恢复了冷静。
“自私一点，不可以吗？”
宗应松开了双臂，用一种近乎乞求的态度，“现在AA恋很常见，顾之瑜还小，她可以慢慢接受，别人也不知道真正的顾之瑾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之瑾闭了闭眼：“那如果真正的顾之瑾因为这个，一生气，回来找我讨说法呢？”
到时候，他这个鸠占鹊巢的灵魂怎么办？
被驱逐吗？
宗应浑身顿时发凉。
顾之瑾对着宗应，第一次将内心深处真正的恐惧挖了出来：“原来的顾之瑾在哪里，他是走了，还是还在这个身体里，是沉睡了，转世了，还是烟消云散了，我不知道……”
“我其实不在乎别人的评价，但前提是我不能顶着顾之瑾的脸。我不能用顾之瑾的身份去承受由于我的自私带来的恶意攻击或流言蜚语，这对顾家兄妹太不公平。”
“其实自从三户市后，每天我都胆战心惊，生怕哪天真正的顾之瑾突然就回来了。我很害怕，尤其在见过宗曦之后，我……”
“宗应，谢谢你把宗曦送过来陪我，我真的不敢冒险，我想陪着宗曦长大，我不想再死一次了……”
宗应无话可说。
他窥见了在顾之瑾强硬果断的alpha皮囊下，仍旧属于杭景敏感脆弱的omega灵魂。
他一如既往的不留余地和退路，以前是为了宗应，如今是为了宗曦。
宗应用很长一段时间才找回理智，他再一次地伸出手，在狭小的茶水间里，于无人处拥住了顾之瑾。
“没事，没事的，别怕，给我点时间，我来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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