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瑾立刻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他在心中感叹,果然,命运还是朝着不被期待的那个方向发展了。
“那他这段时间都在干什么?情绪又怎么样?”
雨叹了口气,他望向广场的方向,轻声道:“其实已经到最后的时刻了,但溪还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我和黑都去劝过了,他不愿意听……还和黑大吵了一架。他们现在都不说话了,我夹在中间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没事。”沈怀瑾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溪和黑从小玩到大,他们之间的感情很深厚,溪只是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事实,以后……会好的。不过,雨,我还是希望你能多看顾着溪,这段时间对他来说非常难熬,正需要你们这些朋友的陪伴和帮助。”
雨郑重地点点头,“我知道的,瑾,我会常常去看望溪,希望他能快点振作起来。”
沈怀瑾欣慰地笑笑,“好了,那快回去吧。”
“恩!”
看着雨轻松的背影,难免让人想起当时溪沮丧着的侧脸,沈怀瑾不仅感到唏嘘。
命运错综复杂,或许只是拨动了其中一枚小小的齿轮,落在一个人头上,便是千差万别的一生。
气温逐日升高,屋前的两棵桃树开花正盛,粉红色的桃花挤挤挨挨地缀满枝头。远远望去,便如胭脂云霞,娇艳烂漫。
沈怀瑾已经多次收到厉的各种明示暗示,终于在后者几乎要按捺不住的情况下,主动提起了结契的事情。
他无意识地把玩着厉的银发,问道:“需要准备什么吗?”
“不用。”厉看着他,眼睛晶亮,“我会提前准备好一切。”
沈怀瑾很担心他在希望过后会更加失望,于是提前泼了凉水,“厉,我也很高兴能与你结成伴侣,但我是人类,兽契大概率在我身上不会奏效。”
“我知道。”厉将他搂入怀中,嘴角的笑意压不下去,满心欢喜,“但你想和我共度余生的心情是真的,对我来说,这就足够了。”
沈怀瑾将脸埋入他的胸膛,耳根有些泛红。
听了厉的话,他便安心地等待,直到有一天清晨,厉将他早早叫醒。
被拉到屋外后,沈怀瑾看着石桌上的一碗水和一把刀,有些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了,但还是惊讶,“就这么简单?”
厉沉默不语,他拿刀划开了自己的手掌,鲜血如注流入碗中,将水染得猩红。
血腥气即可弥散开来,他却只是随意地拿边上的布条缠了一圈伤口。
“我可不可以牵你的手?”
这话太过委婉,一点都不像厉平日的作风,沈怀瑾看破了他前所未有的紧张与不确定。
男人不置可否,眼带笑意,将白净修长的手递到了面无表情抿着唇的兽人面前。
见状,兽人的神色立刻轻松了下来,他用未受伤的右手,用这一生最温柔的力度握住了沈怀瑾的手腕,就像握住水季时恰恰探出的嫩枝一般。
厉的鼻尖蹭过所爱之人白皙的手腕内侧,在那里虔诚地落下轻轻一吻。
骤然变长的獠牙划开了沈怀瑾指尖的皮肤,温热的血珠落入碗中。
一滴,两滴,三滴。
“看着我。”他听见兽人说。
晨光熹微之下,沈怀瑾望向这双翠绿色的眼眸,那里曾走过四季轮回,落下过山顶纯白的雪,也征服过无际的草原,见识过万兽齐奔与血光飞溅。
然而这一刻,在这片清澈的寒潭之中,只有自己。
厉将他染血的指尖往自己的眉心一点,然后扯开左手缠着的布条,用手指沾上伤口出的血液,分别在沈怀瑾和自己的额头细细描绘着兽首图案。
兽人念起了陌生又含糊的咒语,从他垂落的额发遮掩处延伸出无序的殷红线条,它们吸食完额头的血迹后,飞快地蔓延至脖颈和四肢。
在古铜色的皮肤上,这些线条格外可怖。
沈怀瑾低头,却发现自己是同样的情况,殷红的线条在白皙的皮肤上扭曲蔓延,他惊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线条流动着,虽然没带给他的躯体一丝感觉,沈怀瑾却觉得它在呼吸,这是鲜活的,是不可违背的。
“喝下去。”
银发的兽人把碗端到他面前,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沈怀瑾强忍着冲鼻的腥气,和厉分食了这碗血水,身上的殷红线条扭动着,神奇地如潮退般消去,归于额间。
他拨开厉银色的额发,看到了下面针尖大小的一点红。
“居然……真的存在。”
不等沈怀瑾震惊太久,厉已经单手托住他的下颌,低头来吻他的眉心。
脸被粗糙的手指摩挲着,沈怀瑾只觉得自己被温热的气息包围,呼吸交融间,他的意识开始浮沉。
那些温柔的、细碎的吻一点点往下,挂在了彼此的唇间。
在沉重的喘息间隙,兽人低哑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兽神有鉴,你我结下兽契。从此,你便是我至亲之人,同生共死,不离不弃。”
“我爱你,阿瑾。”
周遭变得太安静了,沈怀瑾只能听到自己喃喃的重复,和溪水奔腾跃过的声音。
“我爱你,厉。”
冥冥之中,一种不可言说的联系在他们之间产生了。
他们相拥在一起,两颗心脏鼓噪着,渐渐同频。若有一方落下石子,另一方心底同样会泛起涟漪。
若神灵有鉴,他们的誓言会顺着水流而下,变作云,变作雨,落在山川湖海沙漠草原,去往这片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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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天赋
兽契带来的后遗症让沈怀瑾当晚难以陷入深度的睡眠, 第二天他醒得很早,见厉还在沉睡, 便蹑手蹑脚地独自出了屋。
清晨,山谷里万籁俱寂,他看到黎明的第一缕曙光洒向大地,驱散了轻纱般的薄雾,瑰丽的朝霞在浅蓝色的天幕上画出了壮丽图景。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生机勃勃。
感慨间,一双健壮有力的胳膊从身后搂住了他,沈怀瑾回头,看到兽人还带着些困顿神色的脸庞。晨光将厉的发梢染成暖色,五官也被渲染得柔和,看上去似乎是无害的。
他揉揉对方凌乱的银发, 温声道:“感觉怎么样?”
厉打了个哈欠,将自己的脑袋埋进了沈怀瑾的颈窝,鼻尖蹭着他柔软的皮肤,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哑声道:“结契以后原来是这样的,真好。”
他们之间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联系,一方心念一动, 另一方就能瞬间感受到。
沈怀瑾正是被传导来的一阵又一阵热烈爱意所影响而无法完全入睡,昨夜看着睡得香甜的兽人,他真是又喜又恼,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不许糊弄我,这种感觉明明是可控的。”沈怀瑾点点厉的额头, 颇为自豪道:“我昨天琢磨了一个晚上,大概知道点意思了。只要我有意识地去控制,就不会把我的情绪传导给你。”
“要试试吗?”厉随意道:“问你个问题, 让我感觉一下你的答案是不是在撒谎。”
“你问。”
兽人面上轻描淡写,“瑾,那次打赌,你是凭借什么让我无法起身的?”
闻言,沈怀瑾暗自偷笑,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让对方记了这么久,但他面上却继续严肃地胡说八道,“当然是力量让你无法起身。”
“撒谎。”
“好吧好吧。”沈怀瑾笑了两声,屈服了,“从坐到站,身体的重心要从臀部转移到腿上,才能靠脚站起来。当时我按住了你的额头,所以你的重心不能转移,也就站不起来了。”
他补充道:“只要方法用对了,力气再小的人都能制住你。”
这种说法在“原始人”听来更为荒诞,不过厉定定地看了他良久,才笑道:“你没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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