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绝美以后(5)
“这样,”那人换了个姿势蹲,脚尖儿点着地,腰弓着往前,脸几乎凑到岐林鼻子上,“商量件事儿,”对方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
“叫我一声哥,我送你回去。”
岐林脚后跟儿蹲的有点麻,自己起来跺了跺脚,把刚才被扯掉的鞋子磕回脚上,自己开始往前走,临走朝着对方摇头,嘴里说着“不用。”
岐林沿着原路往下走,人他认出来了,上辈子跟他的交集不多,记得是臧南渡的表弟,高中的时候臧南渡算是他的半个监护人。
走廊里又重新恢复黑暗。
“栖哥,我来的时候葛孟平在下头叫了一伙儿人蹲在巷子口儿摸黑,不是对你吧?”楼梯口走上来一男生,跟看见臧栖山好心提醒一句。
学校里也都知道葛孟平跟臧栖山之前不对付,来的路上看见葛孟平摆的这么大的架势,自然就觉得是冲臧栖山来的。
臧栖山盯着自己的手掌,胳膊撑在窗户上,往下探了半个身子,嘴里念叨,“狗平要惹事儿。”
“嘟——”偏这会儿兜里来了震动。
臧栖山看着手机上名字,单手扶着楼梯往下滑,“喂,哥。”
“没回家?”对方声音没有调子,臧栖山也习惯了,下了楼梯的拐角没看见人,自己晃荡着往前追,“我追人呢,有事儿?”
“女朋友,”对方有点儿笃定。
臧栖山耐着性子回,“忙着呢,晚饭不回去吃——”
“我在楼下,接你回家。”
“你今天抽的什么风,亲自来?”臧栖山到了楼下顺着惯性人往外甩了半圈儿,校服被下面的风吹鼓了一个大包。
“我找人,你等——”
“嘟——”
——嘟——
“操,”臧栖山被对方挂了电话。
人还追丢了。
*
岐林知道葛孟平堵人的地方,所以不打算跟他硬碰硬,他自己顺了条大部分学生都不知道的小路,两边儿的灌木高,基本人扎下去谁都看不见。
耳朵里插了只耳机,嘴里哼着调子。
手上捏着中午那只草莓味儿的糖盒儿,只不过里头空了,就剩了个还在出声儿的糖盖儿。
开合的声音“啪啪”清脆。
《清歌》难唱是真的,岐林脑子里过着曲儿,脚步就慢了。
最后看着站在路中间的葛孟平停了脚。
“你可以啊,要不是兄弟通知,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个脑子,白天那巴掌爽吗?”葛孟平手里拎着一条棍子,后头跟着几个低年级的学生。
岐林校服拉链儿系到最上头,自己摘了一只耳机,也跟着嘲笑,“爽,就是不过瘾。”
葛孟平彻底笑了。
气的。
“你那张脸我看着就恶心,”葛孟平没打算跟岐林聊多久,他只是单纯用暴、力发泄,但是一棍子挥下去,被防住了就很尴尬。
在他印象中,岐林身上这把骨头不用他碰都脆,所以他对现在被对方捏着棍子动不了的局面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岐林右手握着木棍中间,左手敲在葛孟平的手腕上。
大学毕业之后,岐林学过两年的格斗,才明白少年代对暴力的恐惧掩盖住了自己反抗的本能,再后来发现同样是青春期的小男孩儿,力气都差不多。
面对暴力,恐惧是大忌。
葛孟平这辈子没这么憋屈过,所以也顾不上那么多多对一的江湖规矩,扭脸就喊,“你们几个死的啊?弄死他啊!”
岐林反手掐着葛孟平的脖子,他学的东西胜在轻巧,技巧性的动作能省他不少劲儿,他体格不算精壮,但至少是个男生。
岐林眼睛往下,看见葛孟平兜儿里的一把小刀。
十来公分,挺轻薄。
他用手捞上来,抽了刀身放在葛孟平脖子上,“你可以再激烈点儿。”
葛孟平觉得脖子上发凉,等回过神来直接不敢动,“岐林你敢动我!?”
“你试试。”岐林毕竟是活过一次的人,所以不会对葛孟平这种略带孩子气的话有多少反应。
但是他看见没光亮的地方来了人,他稍稍把刀尖儿上换了个方向,对着自己的脖子,象征性动了动,然后松了手。
几个小孩儿看见当着陌生人的面儿觉得这事儿说不清,自己散了跑了。
就剩了葛孟平蹲在地上大口喘气。
等扭脸看见岐林的表情,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现在这张脸上没了刚才跟自己对峙的跋扈,反而红着眼睛满脸委屈。
就剩了岐林捂着脖子蹲在地上。
“你阴我?”葛孟平脚软没劲儿,但是看见岐林脸上装着受害人,自己憋了一肚子气。
等着巷口走进来那人,葛孟平皱了两眼眉头没看清,但是张嘴解释,“我没动他,他妈他自己——”
来人干脆。
“啊——”葛孟平手腕上踩了一只脚。
冰凉的鳄鱼皮,鞋尖正顶着他手腕的血管,路边的等到了时间准时炸了亮,葛孟平看见那张脸咽了口唾沫。
臧南渡的脸他认识,这个人是他爸每天指着鼻子都得说一遍的一号儿人。
葛家在Y市沾的生意多,跟臧南渡多少有点儿牵扯,葛孟平探他爹的口风都能被臧南渡吓得半死。
这也是他时常忍着他弟臧栖山的大部分原因。
现在遇见真人,葛孟平结巴说不出话。
最后脸上因为气愤扭曲的五官像是没办法,组合成的笑脸自己都别扭的难受,口气活像见了鬼,笑得谄媚,
“臧爷,”
“咱们有话好说。”
第4章
臧南渡伸手在岐林脖子上探了探,才问,“经常这样么,”他微微歪了歪头没管已经连滚带爬跑掉的葛孟平。
岐林被臧南渡抓着站起来,白皙的手指缝儿往外淌血。
颜色扎眼。
岐林没说话,大概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臧南渡,所以刚才自己手上的准头有点儿差,另外手劲儿没多少掌握,所以刀口在自己脖子上还挺像这么回事儿。
臧南渡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微微弯腰,眼睛探在上面,“我车上有药,上来。”
“哥,没事,”岐林肩膀上搭着自己书包,用校服在自己脖子上蹭了蹭,“不用麻烦,我坐公交回去,没伤到哪儿。”
岐林没想着假客气,这伤如果好的太快,明天的文章不好做。
所以他自己执意走了,临走回头给臧南渡规规矩矩鞠了一躬,嘴里说着谢谢。
臧南渡看着人,站在原地点了一根烟,磨蹭的时候,臧栖山从路对面摸过来,“你来接我就找这种犄角旮旯?”
“我围着学校绕了三圈儿,大哥。”臧栖山走到臧南渡跟前,自己拿了他身上的烟抽,“你看什么,这么入神?”
“人你追到了?”臧南渡收回视线,伸手把臧栖山嘴上那根刚冒火星的烟从中间掐断,“抽烟不好。”
“别学。”
臧栖山嘴里嚼着半根烟,盯着自己手心儿看,“没追着,跑了。”
“你等会儿,”臧栖山往自己身上摸手机,等摸到了才想着自己没有岐林的电话,然后拨了个号儿,“杨子,三班大群你有么?我打听个人,回头电话发给我。”
“看上哪个了,”臧南渡抬脚往前走,话说出来跟水一样没滋没味。
臧栖山不怎么想搭理臧南渡,直接摆手,在自己头上抓了一把,胸口的拉链开到最大,自己灌凉风,
“别管。”
臧栖山脱了身上蓝条杠儿的校服,走了两步回头,“我骑重机来的,晚上自己回去,也就住到高考,别拿自己当监护人。”
臧栖山在国内就是个暂住,时间够了自然飞到国外找爹找妈。
漆黑的晚上,路灯下面亮着超级响的烟屁股。
还有两个大的夸张的透亮的大红灯。